唐門!
她的親生姐姐!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鮮紅的血從她的嘴角逸出,她抬起頭,含著無比憤怒與仇恨的目光瞪視著他,「是你。」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他殺了傅家滿門嫁禍到她頭上,而唐門為虎作倀與他狼狽為奸!
「傅羽棠重歸正道,那群沒用的所謂正道人士紛紛投靠在他的旗下,揚言要攻打無月宮,你去了,也是送死,他恨你入骨,他會殺了你。你走過的路已經變成了一條血路,所有的利劍都將指向你的喉嚨。紫兒,小東西,」他高高在上的輕蔑目光中似有一種復雜的深意,「你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留在這里,我的身邊。」
她閉上眼沒有說話,直到听見他的腳步聲已經走遠,才又緩緩地睜開了眼,眼中,是一片血腥的殺戮之氣!
他不該、不該動到傅羽棠的頭上!
她被綁在鐵索上的手緊緊地抓起來,骨節陣陣泛白,臉色猶如地獄的惡鬼一般猙獰狠戾!
回不去了!
只要是大師兄動的手,必定不會留下一點破綻!死無對證,她已經百口莫辯!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唐門!
常昊極!
把她害到這一步的所有的人!她死也不會放過他們!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她要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瘋狂的陰狠在她的眼中焦灼翻滾,而下一刻又轉而彌漫著無盡的脆弱。
羽棠哥哥,是不是在生她的氣?
從相遇開始,她就老是讓他生氣,她總是只能帶給他痛苦。直到最後的最後,也還是深深地傷害他!
她的羽棠哥哥,就連拿著劍追她的時候都是溫柔的。他總是叫囂著要殺了她,可是她知道他從來就下不了手。
他是這世上最關心她的人,這世上最心疼她的人,這世上唯一的,傅羽棠!
眼淚傾流而下。
羽棠哥哥,她想回家……紫兒想回家……
可是,她已經再也回不去了!這一次,是真的永遠也回不去了!
紫兒被吊在半空中,淚水肆流,無聲地失聲痛哭。這才知道,原來痛到深處,越是用力地哭,反而是發不出聲音的。
紫兒從來都怕死,不甘心死,可是這一刻,她真的好想死!她快痛得死掉了!心髒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抓住,用力地擠出血來。
她已經沒有力氣,她已經活不下去,
誰,快點來殺了她吧……
他的笑容仿佛還在她的眼前,可是他們卻已經再也沒有未來!
他曾經說過,如果她動了他的家人,那麼他即使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殺了她,從此以後他們就是勢不兩立,至死方休!
這樣很好,真的,真的很好。可以死在他的手上,她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羽棠哥哥,你別怕,紫兒會幫你報仇,紫兒會讓那些傷害你的人全都付出血的代價!然後,紫兒就在這里。
就在這里,等你來。
第8章(2)
七年,足以風雲變幻,江山易主。
武林盟主推舉後起之輩,各路人馬都雲集在新任盟主麾下,齊力整頓,已成為一支銳不可當的強大力量。而其中最大的變故莫過于無月宮易主,那個當年令各門各派聞之色變的「血公子」常昊極被人誅殺後取而代之。而殺了他的人正是曾經血洗歸雲山莊、火燒傅家的魔教妖女!無月宮在她擔任宮主後比起常昊極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唐門一夜之間被滅,其間更有盜匪百姓連接遭受其害,數十個派別遭到血腥的屠殺!無月宮的勢力如大樹拔地而起,已成為了一塊難以根除的巨大心病!
諸事如此,前路多難。
殺常昊極的那一天,風很大。
血水不斷地從他口中涌出,他站在懸崖邊沿,冰一般透明的眼楮直直地看著她,黑色的衣袍在風中呼呼作響。
唐紫紗手握玲瓏刀,冷冷地看著他。
「你對我下的是,紫雁。」他一字一字地看著她說道。
「它是唯一可以破壞你體質的藥。」為了殺他,她可以不擇手段,用盡世間一切方法!
他忽而笑了,很輕、很柔,卻又無比酷寒地笑了,「你知道紫雁是什麼?蠢東西,你用錯藥了。」
「只要你死。」她咬牙切齒地道。
他定定地看著她,緩緩地、沉沉地開口︰「情蠱。紫雁是世間最強的情蠱,因不是毒,所以任何體質也不能抗拒。不會致死,卻會令人生不如死。但若是心如止水,則自然無恙。沒想到,最後,我竟然是死在情蠱上。」他諷刺地低笑起來,眼中卻沒有半絲笑意,「還記得我跟你講過,紫雁是這世間最孤獨、凶殘的生物。渴望,而又無法得到,因為太過渴望,所以寧可把一切都毀滅。那是個無比強大而又無比愚蠢的生物,明明不懂愛,即使已經身在其中,眼中也只看得到血,不知道該怎樣去愛。因為,它與生俱來的本能就只會破壞和傷害。」
「你的話太多了,大師兄,這是人之將死嗎?」她冷笑著。抬起手,縴手一落,他的胸口就被捅出了一個血口。
血流如注。
「小東西,我的小紫兒……」他淡淡地笑了,越是笑,口里的黑血涌出更多,他卻連眉頭也不曾皺過一下,伸出手來,指尖的力道已經遠不如昔日的威脅意味,只是緩慢地在她的臉上摩挲,明明是在劇痛交加下,他的聲音依然平淡如常,只是那冰一樣的眸子此時卻閃現出一種異樣的情感,「你把傷人的手抓磨得越來越銳利,傷害的,卻只會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
「可我只在乎我愛的人。」她艷絕冰霜的臉龐上連一絲觸動也沒有,她冷冷地瞟他,不帶絲毫的感情,又是一刀深深刺入他的體內。
「小傻瓜,還不知道嗎?傷害了一切,最終你還是什麼都得不到,因為,我們這種人,就是‘紫雁’。我們,是不懂愛、也不可能得到愛的生物。」他看著她,直到倒下的那一刻,他還是那樣看著她,他看著她,像是看著最後的留戀。緊抿著的蒼白嘴唇始終含著一抹莫測的笑容。直到她將他推落懸崖。
大霧迷茫,最後的身影消失在風里。
她無動于衷地看著他跌落的方向,像看著一個無足輕重的玩物,在她面前支離破碎。
轉身走在回時的路上,一襲縹緲的白裙隨風飄舞,她冷若冰霜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宮主。」
不遠處已有隨從接應,整齊劃一的白色宮服,皆噤若寒蟬地分兩側站立著行禮,連抬頭多看她一眼也不敢。
她從氣勢浩蕩的隨從夾道中翩然走過,只余清寒的香氣繚繞不去。
縹緲峰,江湖路。
一年一度的武林盛會在此召開,各門各派人馬齊聚于此,挑戰前任盟主,若能勝出,便能取而代之成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號令天下。
與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地不同,縹緲峰的後山,是一片清靜之地,也是屬于武林盟主才能去的禁地。
一潭清澈碧綠的湖水,從山頂上落下來的一線飛瀑順流而下,激起水霧飛濺。在湖泊臨岸的邊沿,有一塊圓潤的巨石突出水面,那上面,此時正躺了一個人。
那人純白的衣袍,一柄長劍斜腰跨立,一頭烏黑柔亮的長發不羈地散在腦後,鋪在石上,又有一些滑下水面,沾染了一抹清澈的濕意。他靜靜地仰躺在石上,眼眸輕閉,像是淺淺地睡著了。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留下幾絲淡淡的陰影。
輕微的腳步聲從湖對面的樹林中傳來,男子已近年邁,只那剛毅的輪廓,扎實有力的步伐,都顯示出他依然是名卓越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