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空山遺夢 第8頁

作者︰何錚

她堅定地看著前方,然後開始拔足狂奔。希望這個方向是對的!每跑一段,她就扔下一些東西,希望他們會發現。

★★★

「莊主,這附近我們都找遍了,也不見夫人。夫人一介女子,不可能往再遠處跑了,會不會是方向搞錯了?或者,其他三隊人可能已經找著了,不如回頭去問問吧!」連護衛看著陸文拓一臉凝重,不禁開口勸道。

這時連護衛的馬像是被什麼刺痛了一下,抬起前蹄,不安地嘶叫起來,他忙垂下頭安撫。過了一會兒,見陸文拓仍是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他也顧不上自己的馬了,「莊主,回去吧!夫人或許已經回莊了,也或者被哪家人留宿。您別太折騰自己了。」

良久,才听到莊主緩緩開口︰「那臭丫頭,被我逮到,我非打到她三天下不了地……」

是他看錯了嗎?一貫冷然沉著的主子,好像快哭了?

「莊主……」

「你派幾個人到附近的農舍問問,讓我一個人靜靜。」

「莊主……」

「快去!」他大吼。

「是!」連護衛這才忐忑不安地退下了。心想莊主這是怎麼了?不是不喜歡夫人嗎?這才相處多久啊?變了性似的。

★★★

闢若盈一直跑一直跑,跑一段就扔一件東西。可是當她跑了很久以後,她發現這個方向錯了。她看見了一個樹林,而來時她絕沒見過樹林!

她站在樹林前,考量著是否該進去。明知方向不明;進去干什麼?但往回跑也不是明智的選擇,一是路太遠,即使跑到了原地,也還有三個方向要選;再者,來時不見野獸已是萬幸,誰知道回去時會不會遇上?但進去——如果里面有「什麼」怎麼辦?可是,如果運氣好,興許,會有人家。文拓說,此地方圓千里都是青日山莊的轄區,每戶人家都歸青日山莊管。那麼言外之意就是,只要找到「人」,自報身份,那就得救了?

懊賭嗎?

一想到剛才的失敗,想到離青日山莊已經越來越遠,她就忍不住渾身緊繃起來。克制自己不去想陸文拓,那只會令自己軟弱。但現在她真想見到他,被她摟在懷里,放聲大哭。可是,不行。還不是時候,她只能靠自己!

正在她徘徊不定之時,一點微弱的光劃破了沉沉的黑夜。

闢若盈立刻站直了身子,警戒起來。是獸?抑或,人?

扁源,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她看清了,是燈籠!是人!她竭力壓下心頭的興奮和雀躍,想先分辨出對方到底是好是壞。

包近了,兩人之間只有幾步之遙。一名少婦模樣的人,從暗處走了出來。

「我剛剛听到一點聲響,以為是有客人來了,沒想到遇上你。你是誰?怎麼這麼狼狽?」一听聲音,清悅動人,再一細看,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但見她一手撐著腰,才又發現她挺著個肚子。

「我……迷路了。」官若盈用膝蓋想都知道,自己現在一定是落魄極了。頭發亂了不說,連身上的外衣都被撕成一塊塊地扔在路上當記號了。

「迷路?」那女子低頭想了一下,才又抬起頭來,「那,如果姑娘不介意,就請到寒舍暫住一晚吧!不論你是要去哪兒,這時候太晚了,都不適宜趕路。」

「這……方便嗎?你丈夫……」官若盈口頭上推拒著,心里卻在盤算該不該信她。見她談吐不俗,眼神和氣,理應不是壞人。但哪個壞人是將標記標在臉上的?可是,她現在身上一文不攜——就只剩手上那個拔不下的戒指了——她又圖什麼呢?……難道是美色?賣了她?或者,做人肉包……

「姑娘不必多慮,我夫君……不在身邊,只我一人居住。走吧,就是前面不遠。」女子沖她一笑,率先走去。

「那就——麻煩了。」管他呢!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賭了!

「哪里的話。」

闢若盈跟著陌生女子到了她的木屋。屋里設施簡陋,一點女兒家應有的首飾都沒有。她一個女人家,又有了身孕,住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林子里,能行嗎?

「姑娘,我不知道你的來歷,但看你內衣的料子和言行舉止,應該是出身不凡的。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住這麼簡陋的地方。但你放心,這兒雖不比你家舒坦,但還是干淨的。」女子笑著邊往床頭的火盆中加柴邊道︰「別盡站著了,到這兒來暖暖手腳,外面涼著呢!別受了寒。」

「謝謝你。」她的懷疑漸漸減輕,女子的善意令她無法抗拒。

「出門在外,總有難處,我是能幫則幫。」女子仍是笑,一笑起來兩眼彎彎的,露出一對小酒窩兒,煞是迷人,「現在我去幫你端盆水來,你衣袖都紅了,想是受了點傷。」

女子出門後,官若盈自顧自地又打量起這屋子了。說也怪,她總覺得這兒有點眼熟,怪親切。

不一會兒,女子就捧了個水盆進來,綰起衣袖就要幫她清洗。突然她的動作停了,愣愣地捧著官若盈的手,「龍紋戒……夫,夫人!」說完,就是「撲通」一跪。

「呀!你竟認得這個?」

「奴婢鈴兒,原是二爺的貼身侍女。」

「二爺?」不就是陸正風嗎?听雲揚說,正風是很厲害的武將,可她有一次到浩然樓,就只看見他冷著張臉,拼命地做一些個椅子桌子,滿屋子都堆著木條、未成品的工具。同他說話,他也不答,害她浪費了一下午的口水。

「嗯。」鈴兒開始跪著替她清理傷口。

「鈴兒,起來坐下。這是你自己的屋子,怎麼還是卑躬曲膝?我官若盈從不講這一套。」見鈴兒沒有反應,官若盈作勢地收回手臂,「你不起來,我就不讓你包扎,我死給你看。」她一臉得意洋洋,像是流的是別人的血似的。

「夫人,您可別為奴婢傷了您自個。鈴兒一日是青日山莊的奴才,一輩子都是青日山莊的奴才。不論在哪,夫人都是我的主子。」

「那我就命令你坐下。怎麼?不听主子的話了?」她見著鈴兒的肚子就心驚膽戰的。

「奴婢不敢。」

「那就坐。」

「……是。」鈴兒這才小心翼翼地沿著床邊兒坐了下來。

闢若盈看著昏黃的油燈下那張純淨而安詳的臉,一時間心里梗了什麼似的。主為雲,奴為泥;主是天,奴是地。兩千多年哪!兩千多年封建禮教的束縛,扭曲了人性,禁錮了靈魂!本該一個天真活潑的女孩子,成天「奴婢奴婢」地掛在口邊,把自己貶得比爛泥還不值,又怎能有健康地成長?!她不覺輕嘆了口氣。

「夫人是為奴婢擔心嗎?」鈴兒包好傷口後,抬頭一笑。

「是呀!」她毫不掩飾眼中的憐惜。

「不必掛念。鈴兒會將自己照顧得很好。因為鈴兒有他。」她溫柔地撫模著還不大挺的肚子。官若盈瞬間被她眼中散發出來的寬容與慈愛鎮住了,一種異樣的感覺襲上心頭。

那,就是母愛嗎?那種她從未體驗過的東西嗎?為什麼一個十幾歲的女子,能夠有那麼柔和的眼光?令她感動得直想哭。她還記得,四千多公尺的喜瑪拉雅山上,有種像燈籠般的草。在粗大的睫上,長滿了透明的葉子,層層包著它的種子。外面是刺骨的寒風,但那樹葉里面,卻有攝氏十八度之高。它用薄薄的葉片搭成玻璃般的溫室,呵護著它的種子。然後,種子成熟,母株死亡。

有位作者曾在書上說︰「愈是對下一代有愛的生物,愈能在這世界生存。」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