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明亮耀眼的日光照入室內,映上熟睡中的兩人。
此時,悠悠轉醒的刑慎,揉了揉脹痛的額角,正欲起身卻驚覺腰間熟悉的重量已消失不見,伸手一模竟是空無一物──
他最重視的隨身佩劍──青雷劍,已不知所蹤?!
刑慎大驚之下,酒意全消,他一把抓起身旁睡眼惺忪的溫仲熙,冷聲質問──
「是不是你把我的青雷劍藏起來了?」
直覺地,他以為這是調皮的好友所開的玩笑。
溫仲熙先是一楞,待消化完他的話後連忙迭聲否認──
「沒有,我和你一樣都醉倒了,直到剛剛才醒過來,怎麼會有時間去藏你的劍?」
可惜他信用不佳,刑慎根本不相信,「真的不是你?」
溫仲熙雙手一攤,嘆道︰「當然不是我。刑慎,你仔細想想,你我武功只在伯仲之間,我要是真動了你的劍,你怎麼可能沒發覺?」
他小聲地繼續補充︰「而且我以前又不是沒試過,哪一次不是被你發現了?」
刑慎聞言瞪了他一眼,思緒紛轉,下了結論──
「難道,昨夜有人模進來偷走我的劍?」
兩人面面相覷,心知情況不妙,雖說兩人酒醉松懈了戒備,但那人既然能趁機潛入,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了刑慎的隨身佩劍,輕功與膽識想必也高明得很。
溫仲熙急問︰「刑慎,家中還少了什麼嗎?」
「我家里一向沒有值錢的東西,就算真少了什麼,也不會感到心疼。只是,青雷劍是我師父贈與的寶劍,如今竟被人偷走,要是知道是誰下的手,我絕饒不了他!」刑慎握緊拳頭,重重捶上桌面,轟然巨響中,厚實木桌已然斷裂。
幸好溫仲熙眼明手快,瞬間早移開了桌上的酒壺、酒杯與燭台。
他嘆了口氣,溫言勸道︰「刑慎,暫且冷靜啊……」無意一瞥,這才發覺前方矮櫃上擺著一個白色信封。「咦?那個……」
刑慎壓下心中紛亂的思潮,循線望去,隨即大跨步上前──
溫仲熙心思細膩,趕忙出聲阻止︰「等等!小心信上有古怪。」
刑慎毫不在意地拿起信封,沉聲道︰「無妨,要是那人真想取你我性命,昨晚便可動手,用不著使這下毒的卑鄙手段。」
溫仲熙想想,這才松了口氣。「也對。」
刑慎打開信封,取出信紙,愈看臉色愈是冷肅,雙手竟也隱隱顫抖起來。
溫仲熙等得焦急不已,再見他臉色如此難看,忍不住開口問︰「刑慎,信上寫些什麼?可有指出是誰盜走了青雷劍?」
刑慎抿緊唇,不悅地將信遞給他,聲音因壓制而分外低沉。「你自己看。」
溫仲熙接過信,愈看表情愈奇怪,終于,他噗嗤笑出聲──
「我的天啊!原來盜走青雷劍的,竟是那聞名天下的怪盜一陣風?他這信……這信寫得實在是太有趣了!」
刑慎嘴角微微抽動,冶聲威嚇︰「你要是再笑下去,我就把你當成一陣風對付。」
「可是這信真的很好笑,里頭寫的全是對你的贊美,還強調他這麼做,純粹只是為了試驗自己的身手,絕非出于惡意。」溫仲熙哪怕他威脅,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只差沒倒在地上打滾。「老實說,我覺得他寫得很好,稱得上是文情並茂……」
「住口!現在不是稱贊他文筆的時候!」
刑慎額上爆出青筋,第無數次開始懷疑︰自己怎麼會和這性情截然不同的溫仲熙交上朋友?!
溫仲熙再嘆了口氣。「刑慎,別這麼激動……」
「我很冷靜,只是我更生氣。」他握緊拳頭,一向內斂的眼燃起熊熊怒焰。
他天生性冷,喜怒向來不形于色,加上執行公務時不能摻雜私人情感,必須時時克制情緒,因此在眾人眼里一直是個冷漠而嚴肅的人。
只是今日……他這捉賊的,卻被賊給偷了?!
多麼荒唐、多麼可笑,卻又實實在在地發生了,這叫他如何能不生氣?!
溫仲熙半是感慨豐是贊賞地笑道︰「好好好,不過話說回來,這一陣風果然是名不虛傳哪。」
刑慎心中雖是甚為憤怒,卻也不得不承認,「的確,過往我總以為是眾人過于夸大他的名氣,今日才明白那全是實情。」
溫仲熙沉吟了會兒,偏頭道︰「可真正說來,我倆都沒瞧見那賊人,你想……會不會是有人假借一陣風的名義作案?」
「不可能,按衙門中的紀錄,過去是有宵小冒用一陣風的名義作案,但不待宮府追查,那些人已在短短時間內遭人擒下移送交辦,而送往宮府者,署名正是一陣風;想來,必是他不甘被冒名,所以才親手擒下這些冒名之徒,已示警戒。」
「是嗎?那大可斷定這偷劍之人的確是一陣風了嘛!不過按照江湖傳言,他盜寶卻不留寶,信上必有線索讓你找回青雷劍啊……」溫仲熙細細察看信紙,終于在後頭看見手繪草圖。「有了,按這地圖一定可以找回失劍。」
他抬起頭,卻見刑慎仍是悒悒不樂,伸手拍了拍好友肩膀。
「怎麼了?開心些,至少我們能找回你的劍啊。」
刑慎皺眉,冷聲道︰「劍是一定要找回,不過也必定要親手緝捕一陣風,才能洗刷盜劍之恥!我個人聲譽事小,若是因此讓人小看了京城衙門的威信,我怎麼擔待得起?!」
「不過那一陣風身分成謎、行蹤不定,據說除了『麻煩』中人以外,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你要捉他,恐怕不容易啊!」
「就算再不容易也不能放棄,我打算從他的朋友下手。」
溫仲熙不禁微微攢眉,「朋友?你說的是『麻煩』中的人?」
「沒錯,據說『麻煩』中的『贏到底』蕭常笑和『蓮花舌』花巧語都住在京城,我一定要從她們口中問出一陣風的下落。」
「可那兩個人都不是好對付的簡單角色,蕭常笑交游廣闊、人脈極豐,而花巧語的嘴利得嚇死人,誰遇上她絕對討不著便宜,我看你這下可真是自找『麻煩』了。」
刑慎的神情沉淪,目光堅若金石,淡然開口──
「我不在乎,就算她們真是『麻煩』,我也找定了!」
翌日一早,刑慎便來到花府,因仗著京城衙門總捕頭的身分,他順利登門而入,坐在大廳中等候著花巧語的到來。
半晌後,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女子快步走進廳內,她的相貌雖稱不上出色,但眉目清秀,一雙大大的貓眼晶燦靈動,鼻子小巧而挺秀,菱唇不點而朱,配上一身亮眼的錦繡衫裙,倒也顯得神采飛揚,別有一番清新動人的韻味。
刑慎一見她,立即起身抱拳。
「在下刑慎,姑娘便是花巧語花姑娘嗎?」
這就是京城中人人畏之如虎,以一張利嘴出名的刁蠻女子花巧語嗎?她看起來並不如傳言中那般可怕駭人,想來必定是傳聞夸大了。
「刑神捕,久仰大名,不知今日您造訪有何指教?」花巧語細細打量著他,面上雖是帶著有禮的微笑,眼中卻藏著防備。
這男人?貌生得是端正英俊,可神情卻太過冷漠,尤其他那雙鷹眼,銳利而有神,光看就教人心頭泛寒,不愧是天下聞名的「神捕」,那股不怒而威的迫人氣勢,絕非常人能及。
「實不相瞞,在下是有事想請教花姑娘。」刑慎心里突地一窒,對她那坦然的目光感到有些許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