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最前頭的是大漢們的首領陳七,他放聲大吼道──
「兄弟們加把勁!前面那石碑便是龍虎兩國國界的分界碑,只要過了那塊石碑,咱們就安全了!」
听了這番話,再望見那近在眼前的石碑,大漢們不禁面露喜色,恨不得身上的馬兒立時生出一雙翅膀,即刻飛越國界。
可惜,天不從人願,就在他們即將通過石碑前時──
數十枝箭帶著凌厲的風聲破空而來,直射入他們前方的地面,毫不留情地阻斷了去路。
受到驚嚇的馬兒頓時人立長嘶,這一擔擱之下,轉眼間,他們已被數十名騎著駿馬的衙門捕快團團圍住。
雙方紛紛下馬,抽出刀劍、擺好陣勢,情勢眼見一觸即發。
就在彼此對峙時,捕快中一名年輕男子緩緩開了口。
「陳七,你們逃不了的,乖乖束手就擒吧!」
年輕男子身著俐落的黑色勁裝,更襯出身形高壯魁梧,他口吻篤定、神情寒肅,比霜雪更形冰冷的眼眸直射陳七,渾身還散發出一股威嚴剛正的非凡氣勢,令人望而生畏。
他的話雖是對著陳七說,但其它大漢的心里卻同時升起一股近乎絕望的恐懼感,因為這男子正是新上任的京城衙門總捕頭,有「神捕」之稱的──刑慎。
傳聞盜匪如果不幸遇上他,絕對無一能逃出生天。
「刑慎!你就真做得這麼絕,連條生路都不留給我們?」陳七一咬牙,握緊手中大刀,手卻忍不住隱隱發抖。
懊死!想他陳七過往多麼風光,身為北方第一大寨黑狼寨寨王,他率領寨眾們犯下多起搶案,從沒有人奈何得了他,如今卻栽于刑慎之手?
這刑慎不僅武功高強、足智多謀,更有著無與倫比的耐性,先是派出數百名捕快圍住山寨,將他們逼得糧斷水絕,不得不棄守山寨;一路逃竄,刑慎也在後急速追捕,好不容易逃到這邊界,卻又被硬生生給攔了下來。
不行!他不能就這麼被捉,一定得想個法子逃掉!
陳七擠出一個扭曲的笑臉,溫言勸道──
「刑神捕,要是真動起手來,你們必定也會有所傷亡,這對雙方是有弊無利,要是你肯善心放行,我們所有兄弟定將身上所帶的財物都送給各位。」
黑狼寨眾們聞言,紛紛將懷中的金銀珠寶盡數掏出,一時間,地上滿是價值不菲的各式珍寶。
捕快們官俸微薄,清貧度日,何曾見過這般珍貴財寶,剎時也不禁有些發楞。
陳七涎皮一笑,「刑神捕,各位就高抬貴手,饒了我們一條命吧?」
刑慎冷睇著他,神色漠然,瞧都不瞧地上的財物一眼,斷然道︰「不行。」
見威脅利誘無效,陳七脹紅了臉,發狠開口︰「好!那今日我們便同歸于盡!」
刑慎瞬地抽出劍,不忘囑咐手下,「小心些,大人有令,這些重犯全捉活的!」
他話語一落,兩方人馬隨即纏斗起來──
一時間,刀光劍影不絕,兵器互擊之聲不斷,盡避黑狼寨眾生性凶殘、出手毒辣,但經過連日來的逃命,體力已然不支,完全敵不過訓練精良的捕快。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數十名大漢已被緝拿,只剩最凶悍的陳七仍作困獸之斗。
他武藝不弱,加上有背水一戰的覺悟,所以只攻不守,奈何捕快們在不能取其性命的顧慮之下,難免投鼠忌器,幾次靠近都被他狂亂的刀法給逼退。
見到有些捕快身上已受了傷,刑慎冷酷的眼中閃過一抹銳芒,輕斥道──
「退下,由我來。」
「是!」
捕快們依言退下後,刑慎隨即飛身而上。
僅過片刻,與刑慎奮力相斗的陳七已然滿頭大汗、氣息粗重,身上還多了五、六處劍傷,動作也愈來愈遲緩。
反觀刑慎卻是氣定神閑、游刃有余,一邊小心翼翼地閃過陳七的凌厲殺招,同時也克制自己盡量不傷其致命之處。
半晌,陳七終于體力耗盡,腳下一個不穩,刑慎的劍立時抵上他咽喉。
勝負已定。
陳七恨恨地瞪著他,啐道︰「沒想到我陳七縱橫綠林十多年,居然栽在你這個後生晚輩手上,不過,我絕不進那天殺的牢里去!」
語畢,他猛地沖上前,想自行了斷性命。
然陳七的動作快,刑慎卻更快──
他瞬間收回劍,同時迅速點了陳七的周身大穴,出手如風,讓陳七動彈不得,連話都說不出口。
雙眼大睜的他瞪著刑慎,怎麼也沒料到刑慎會出手救他。
刑慎的神色仍是異常冷漠,他淡淡拋下一句──
「我說過,大人要捉活的,你就不能死。」
「走,我們回衙門向大人復命去!」刑慎抓起陳七,輕松地將他扔上馬背,百來斤重的大漢在他手上竟似輕若無物。
他翻身上馬,一抖韁繩,神駿的馬兒立時揚蹄飛奔,直往京城衙門而去。
蒙蒙風沙中,刑慎再次完成了任務。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將陳七一干人犯押入衙門大牢後,徑自回到住所的刑慎輕輕推開家門,立刻察覺有異,腳下悄頓,結實身軀因警戒而繃緊──
「什麼人!」他沉聲喝斥,銳眼梭巡四方。
「是我,溫仲熙,你最好最好的老朋友。」
男子的輕佻笑聲響起,一個氣質溫文的青衫男子緩步白房內一角走出,並向他揚了揚手中提著的兩個大酒壺。
「我知道你這次立了大功,特意拿酒來祝賀祝賀。」
「你的消息還真靈通。」刑慎微微皺眉,冷硬回話。
溫仲熙卻絲毫不以為意,臉上依舊笑容滿面,拉著他便往桌旁落坐。
「來來來,我不僅帶了美酒,還備好了美食,今晚我們哥兒倆好好喝一杯;你這次追捕黑狼寨-去就是兩個月,這些日子里沒人陪我喝酒,真是快悶死了。」
刑慎淡淡道︰「以你溫大當家的身分,多少人恨不得能與你喝上一杯酒,又何必非找我不可?」
龍國經濟素由三大勢力所掌控,一是有皇室勢力為後盾,被稱為天下第一富的左家,由赤霞郡主左紅英為首;二是控制江南經濟命脈的蘇州楚家;最後則是握有中原水運航權的溫家了。
而溫仲熙便是溫家的掌權者,和外表溫文的書生形象不同,他骨子里流著的可是奸滑至極、唯利是圖的商人血脈。
溫仲熙倒了杯酒遞給他,笑道︰「你別妄自菲薄,堂堂京城衙門的總捕頭,想和你喝上一杯好套套交情的人,可也絕不在少數。」
刑慎接過酒,一飲而盡。
「閑話少說,喝酒。」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喜歡听人吹捧。」溫仲熙舉杯向他致意。「不過我還真得謝謝你,你滅了黑狼寨之後,京城近郊應該會平靜一陣子,我們這些做生意的也安心不少。來,我敬你一杯。」
「那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他舉杯回禮,面色凝重。「這次追捕黑狼寨,我底下的捕快們也有不少人受傷,怕是得休養好一段時日。」
「你放心,我已經派人送了些慰問的銀兩和藥材過去,他們應該可以安心休養而不必擔心生計。」
听聞此言,刑慎剛硬的面部線條才稍稍軟化,眼里顯露一抹感激。
「嗯,多謝你了。」
兩人邊談話邊飲酒,大多是溫仲熙東扯西聊,刑慎有時回他個幾句,有時則自顧自地喝酒,不知不覺中,溫仲熙帶來的兩大壺酒已經見底,此時喝得興起,刑慎便起身找出家中藏酒,接續又喝了起來。
酒過三巡之後,夜已深,人已醉,同是不拘小節性子的兩人,趴在桌上便倒頭大睡,片刻間已然沉人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