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無關,不是指我不在乎兩國邦誼受損的事,」颯騏亞冷哼,「而是當初嵐兒在塔善皇宮、在將軍手上時似乎都沒受到善意的對待,你們個個將她視作女瘟神,甚至于,在我將她『請』回山寨做客這段時間里,也從不曾見過你這差點兒當了她夫君的護國大將軍上我這兒來關切問候一聲,這會兒,卻因著她姐妹得勢,大金國不再對她不聞不問,塔善王與大將軍您就完全轉變了態度……」
颯騏亞聳聳肩,完全無視于一臉發窘的扎爾剛,「嵐兒作何想法我不知道,可若換作是我,我干嗎要顧及兩國是否會興戰禍,干嗎要擔心塔善國無法對大金交代,干嗎要委屈自己去幫個曾視自己如敝屐的男人安撫大金特使?」
他哼頓了一下,「干嗎要破壞由自己好不容易才規律的生活,去幫個不值得幫的人,演出騙人的戲?」
「不騙人!不騙人的!」扎爾剛急急搖手,擦擦汗,「颯寨主,不瞞您,這幾天我思前想後想通了,人家好端端一個柔弱弱姑娘,原是滿懷期待千山萬水同我來到這完全陌生的地方,王不懂得憐惜就算了,我怎可一樣胡涂?」
「溫姑娘原是來咱們這兒當王妃的,這會兒降當將軍夫人已是委屈,我日後定當全心全意照拂她,這樣的緣分是天賜良緣,我不該老念著她體態柔弱如柳、膚色死白、身材瘦小,沒有旺夫益子相而嫌棄她。」
颯騏亞面無表情,讀不出心緒,冷冷的說︰「听起來,我似乎還該替嵐兒謝謝將軍的寬容嘍?」
「颯寨主客氣了。」
扎爾剛笑得略帶靦腆,「夫妻相處首在彼此容忍,互相適應,我曾有過一次錯誤的經驗,對于溫姑娘,自會加倍疼惜。
「根據線報,颯寨主是將溫姑娘留在寨里當女奴,失去一個低下的女奴對您絕不會造成影響的,您起初擄她來,不過也就為了給小將一個威嚇,逼我來這里求您,這會兒我已如您所願,在寨外苦候數日,方才也在老寨主靈前跪拜懺悔,還請颯寨主高抬貴手,將溫姑娘還給我。
「當然,如果您覺得有所損失,小將回城後定當稟明王,另行送上百名女奴供您及颯夫人使喚。」
「一名換百名?」颯騏亞淡淡地笑開,「將軍出手真是大方,听起來似乎在下還得著了便宜?」
「無妨!」扎爾剛陪著笑,心情振奮,听起來,事情似乎露了曙光,「颯寨主是熟人,咱們不在乎……」
「在不在乎是你們的事,」颯騏亞站起身,冷冷睇著他,「不換!」
「不……不換?!」扎爾剛傻了眼,啞了聲,軟了腿。
「一百個不換,一千個不換,一萬個不換,」颯騏亞冷笑一記,「你就算拿塔善王來,我也不換,嵐兒是我的,天底下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我舍棄她。」
「颯寨主,溫姑娘……」扎爾剛繼續努力,「是您的,成,就算是您的,能不能先借咱們一陣,演完戲後,我自當將溫姑娘交還給您。」
「扎爾剛將軍,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對待你的女人的,可對不住,」颯騏亞微微傾身,瞳里滿是嘲諷,「我颯騏亞的女人是不陪人演戲的,你走吧!今天很高興見著你出現在敝寨,很高興見你在我義父靈前懺過,但敝寨沒有你要的東西,你走吧!」
「颯寨主!」扎爾剛又氣又怒,「你……奉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硬要逼咱們兵戎相見。」
「是嗎?」面對威脅,颯騏亞毫無驚懼,臉色更漠然,「如果將軍想借機練兵,在下奉陪。孟格布,」颯騏亞聲調冷然的下逐客令,「送客!」
「颯……」扎爾剛還想再說,卻被個頭高壯的孟格布邊推邊拉、口中說請地給帶出山寨大堂。
「別扯我!」一離開颯騏亞視線範圍,扎爾剛又恢復原本護國大將軍的威嚴,他推開孟格布,滿面怒容,「任務沒完成,我怎麼回去復命?孟格布,你別拉著我!」
「拉你是要幫你,省得你再去踫咱們寨主釘子。」孟格布勸著臉紅脖子粗的扎爾剛。
「唉!又能怎麼辦?就算踫破了頭也得再去踫,此事事關重大,我……」扎爾剛咳聲嘆氣。
「扎爾剛,」孟格布拍拍他肩頭,「寨主方才說咱們寨里沒有你要的東西並沒騙你,那溫姑娘這會兒並不在咱們寨里,她已經失蹤半個多月,我家寨主也整日派人在搜尋著。」
「失蹤了?」扎爾剛傻眼,沒想到會听到這樣的消息。
「是呀!她和我家寨主一塊兒落了水,至今下落不明。」搖搖頭,孟格布想起颯騏亞對溫嵐的鐘情,不禁滿懷欷覷,寨主從未在意過任何姑娘,沒想到首次動情竟落得如此下場,那丫頭若真有事,他不敢想象外表冷漠、內心摯情的寨主會變成怎生的模樣。
「所以,您也甭在咱們這兒耗費您的時間,不如趕緊加派人手四處去尋這溫姑娘,才能夠解決您的問題。」孟格布勸解著扎爾剛。
軟子,泄了氣的扎爾剛嘆口氣點點頭,除了加緊尋人,看來,他也真的無計可施了。
那溫姑娘竟然不在鄂溫克山寨!
她究竟人在何方?要命呀!大金特使即將到訪,怎生是好?
半籠似的小店鋪躺在狹巷里。
狹巷是倚著山勢搭建成而的,兩旁屋宇貼得近,使得屋檐擋住了大部分的日照,在烈日底下偷得不少沁涼,否則日正當中時真是會燒得人身上生起火焰。
這條巷子兩旁店鋪多半是做吃食生意,店家門前橫著、豎著寫了塔善字的招簾。
那門口有著黃色招簾的是個燒鳥鋪,店家的烤鵪鶉總烤得七分火候,三分油膩,再過去兩家的是個炸排骨的胖子,他總愛在火熱熱的炸油鍋旁喝甜曲酒,不經意還會將酒滴入熱油鍋,發出幾聲滋滋響,也惹得他炸出的排骨帶著淡淡的酒曲味。
再過去是賣青葡萄的鋪兒,這兒的葡萄好吃得讓人咬舌頭,看鋪的是個昏花了老眼的婆子,在給客人過斤秤兩時,常會不經意地踫落了幾顆過熟的葡萄,咕咚咚沿著牆角滾出了鋪兒,反正葡萄落地就髒爛了,婆子和客人都沒太在意,也就由著它滾出了門,但葡萄可沒得著太長的自由,逃出門不久,便落入一只白女敕女敕,早守著它的小手。
微燦的葡萄飽含不少水分,甜滋滋的,手掌的主人吞吞口水,將它送到另一雙也寫滿了饑渴的眸子前。
「給你吧,亞亞!」
「不,阿籬,」亞亞推回她的手,「這回該輪到你了。」
「我沒關系的,」阿籬故作不在意的聳聳肩,「這家店的葡萄好吃得緊,你先試試,待會兒說不定還有呢。」
兩人縮在一旁推讓了半天,最終葡萄落入了亞亞手中。
少女張開細細白牙,如嘗珍一般地誠惶誠恐在葡萄中心咬落,噴出的甜香汁液濕潤了少女干涸已久的喉,使她閃亮的眸中瞬間寫滿滿足,繼之,她將葡萄一咬為二,不由分說將另一半塞入了阿籬口中。
「真好吃呢!」阿籬拍拍肚子,說出的正是亞亞心頭的話。
一個多月來,對這條街,兩人已然模得透徹,知道哪家店的老板心腸較好,會把店里客人吃剩的東西扔給她們這兩個一身襤褸的乞兒,也知道哪家店的店東是惡婆娘,看不慣徘徊在附近的小表,會拿出大掃帚趕人,通常這樣的店家,她們會聰明地離遠點兒,不只她們,連在街頭流浪的癩痢狽兒都知道,到了附近就該夾緊走人,喔,不,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