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正是大雪紛飛的季節,在嘯天犬分神顧盼追兵之際,靈兒乘機月兌逃,雖離了那家伙的視線範圍,大雪茫茫,她卻在淮南瓦埠湖畔,掉人獵人罟籠里,‘擎天環’罟著足,她無法施法月兌困,眼看著不管是落人獵人手上或嘯天犬手里,她都要倒霉,卻在此時,一位上京應試的書生救了她。」
見方拓儒主僕听得傻了神,古老夫人繼續說下去。
「方少爺!這會兒您該明了何以靈兒要眼巴巴地搬到你家隔鄰這座鬼宅了吧!」她淺淺一笑,「您救了靈兒又幫她取下‘擎天環’,自是她的大恩人,原先她月兌困後就該返轉天庭,但為了欠你的這段恩情,讓她舍不下心思,她先返回瑤池同王母娘娘說清此事,王母娘娘看出她的執念,知道在沒能償盡這段恩情前,她是沒法子再靜下心來參修,也就允了她。
「搬到方少爺隔鄰後,靈兒姑娘除卻每日念佛抄寫真經經文,就是過去您那兒看看方少爺有何短缺,在她清朗朗的心思里,原就以滿足您的需求為她留在人間的第一要務,卻哪里想得到……」覷了方拓儒一眼,古老夫人眼中亮著興味,「您什麼也不缺,卻是執意地想要她罷了!」
方拓儒漲紅臉。
「隔道牆,你病了這麼久,她念過幾次想要過去看你,卻讓我阻止,在我看來,您也許只是一時興起,久居書齋欠缺,自然容易沉淪不起,卻沒想到,您倒是痴性,病了就不起,即使明媒正娶了個妻子也牽不動您的心,一意就是念著靈兒。」
「所以……」方拓儒想起靈兒當日的話,喃喃自語,「所以她才會說,給我個機會讓我死心,叫我過來向您提親。」
「是呀!」古老夫人笑了,「她讓我跟你說個清楚,方才那蔣家婆娘膽敢如此放肆,現下想來該也是受了她的唆使,想讓你清楚兩人分屬異族,要你死了心,卻沒想到……」她搖搖頭,「方少爺對靈姑娘已然情意深植,無藥可醫,」她搖頭輕嘆,「無藥可醫!」
迸老夫人忖思著,再度開了口,「靈兒若當真跟了你,,有一件事她應該已與你提過,名義上她雖能嫁給你,但你卻不得動她的身子,丫頭修的是瑤池素女經,處于身破便難臻完境。男女相戀,歡愛踫觸自是在所難免,可最後一道防線,你得謹守。
「天上一日,凡間數載,她可以陪你到老、到死,不過,她不得妄用法術影響塵世間原有劫數事理,待她了了與你的這段緣,會再返天庭繼續修行。」
方拓儒點點頭,「為了靈兒,晚輩自當牢記謹守。」
「話已說清,我這月下姥也只能到此為止了,你回去稟明兩老,談妥了日子,再派花轎過來。」
「晚輩清楚了!」方拓儒漾著笑,一臉心滿意足,「謝謝姥姥成全!」
「這事兒不靠我成全,是你自個兒心意堅定!」古老夫人淺笑,「娶了靈兒,家里養個狐仙,是禍是福還摘不清,自古以來,最難消受美人恩,方公子要好自為之。」
「多謝姥姥提點。」
「姥姥,我有個問題,只不過……」墨竹搔搔頭,「不知是否唐突?」
「咱們都快是親家了,有話別擱在心底,小扮請問。」
「這幢大宅里……」墨竹縮縮脖子,「究竟有幾個是人?」
迸老夫人笑了笑,對著墨竹眨眨眼,「只一位!就是目前在您眼前的老婆子!」見墨竹睜圓的大眼,古老夫人咭咭地笑,「兩位方才听到起了紛爭的蔣家婆娘和翩翩丫鬟是原先就住在這屋里的井鬼,靈兒是狐,帶你們進門的黃老爹,原先是只老黃鼠狼,靈兒看它篤實,特意將他幻化成人形管看門,順道服侍我這個老病婆。」
「姥姥,您……」墨竹心驚,「成日杵在這些……東西之間,不怕嗎?」
「有啥可怕!」古老夫人笑得無所謂,「與這些異族相處要比與那些整日淨是勾心斗角的人類相處,還要來得自在,它們不害人、不騙人,只是圖個生存罷了,何懼之有?不說旁的,方公子,在您心底,靈兒姑娘是不是普天下最最可愛的生靈呢?」
「當然是的!」方拓儒笑了,用力點頭,加重語氣,「當然是的!」
∼∼∼
餅了古老夫人那關,真正的硬戰卻在方拓儒向雙親提出要娶隔鄰古家小姐為妾時爆發。
「你說什麼?!」方夫人撫著心口直喘氣。
「大病初愈,你連明媒正娶的妻子都還未熟昵,這會兒,你竟……你竟開口要討妾?!」怒火騰騰,方夫人惱火,「說到底,你就是在怪責我們趁你病時確定了這門親事,將芸娘迎進門,這會兒,是故意來找碴的!」
「娘多心了。」方拓儒神態從容,「對于沈家這門親事,孩兒從沒敢違悖雙親的意思,有芸娘如此賢妻是儒兒的福份,只不過……」
方拓儒語氣和緩卻透著堅定,「靈兒是我心儀的女子,無論如何,今生我非她不可。」
「你這是什麼話?」方夫人氣憤填膺,「你既知芸娘淑德,又怎可以在她入門不及三個月便提出納妾的要求,不明就里的人,又會怎生看待她這個方家少夫人?」
「別人做怎樣的思量非孩兒所能控制,我只知道,我愛靈兒,」方拓儒低聲,「就因自知愧對芸娘,是以靈兒做小,叫芸娘一聲姐姐,若真依我本意,絕不會如此委屈了靈兒。」
「你口口聲聲怕委屈古靈兒,」沉坐太師椅,向來不插手管事的方敬基也忍不住了,皺著眉頭,他訓誡兒子,「卻不怕委屈了芸娘?情情愛愛過眼雲煙,時日一久自會淡去,賢妻孝子卻是一生的事業,你重病在床,芸娘不嫌棄,仍願嫁入方家代你服侍雙親,光這氣度修為、巧慧心思就足以讓你疼惜一生回報,怎知,你身子剛復原,開口第一個要求,竟然就是要納妾?!」
方敬基沉下臉,立起身來擬拂袖離去,擺明不想再談,撂下話。
「別說做爹娘的不通情理,這事兒若真要允了你,那才是不懂人情,縱子胡為!」方敬基正要出廳,卻見兒子雙膝跪落,雙日清明。
「允也成,不允也成,兒子心意已定,雙親若不同意讓靈兒進門,孩兒寧可長跪不起!」
「成!你有本事!方秀才!」方敬基著了火,這獨子自小飽讀詩書,孝順敬惕,尤其對他的話語從未有過半句忤逆,這會兒許是鬼迷了心竅,竟然為個女子,對他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語。
氣顫了手,方敬基指著兒子,「真有本事別給我跪在大廳里讓我瞧著生氣,去給我跪在方家門外大街上,反正你為了那女人什麼都豁出去了,也甭在乎這點兒皮肉尊嚴了。」
「是不是……」方拓儒倒是不怒不氣,睇著父親,「是不是我跪了你便答應重新考慮這事?」
「你跪你的街,我過我的日子,不干我事,你管我做何心思?是你說娶不著那妖女便要長跪不起的,不是嗎?」方敬基哼了老大一聲,「我倒要看看為了那女人,你有多硬氣!」
方敬基拂袖而去,留方夫人急急勸慰兒子,「跟了你爹這麼些年,頭次見他發這麼大脾氣,行行好,別同你爹鬧僵了,這事兒,咱們且慢再議。」
「娘,對不起,孩兒讓您憂心了!」方拓儒緩緩立起身來。
「憂心無妨,只要你肯想通……」方夫人話來盡,見兒子轉身踱出門庭,急急迫上前問道︰「儒兒!你……你要上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