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他仿佛回到了當時……
「穿給娘看看合不合身,不合的話,娘連夜幫你改改。」母親輕撫著他的頰,不舍地道︰「這一陣子忙著趕路,讓你吃了不少苦。唉,你瘦了好多……」
「娘,我好的很,是您辛苦了。」他爬上床鋪,雙手環住母親的脖子。
「好孩子……」她欣慰地回抱他,眼中淚光瑩瑩。
他伸出瘦弱的小手,輕輕拭去母親眼角的淚水,低聲道︰「娘,我們回江南好不好?我們一起回去。」
她沒有回答,拉開了他的手,愛憐地凝望著他,像是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但終究還是沉默。
那是他最後一次和母親說話。
當晚,他在母親身旁安詳的睡去,絲毫沒有察覺即將來臨的不幸……
到如今,他仍在意著,那一夜,母親到底想對他說什麼?只是,他永遠沒有機會知道答案。
他睜開眼,整座竹林都變得昏昏暗暗的,陽光不知何時已被烏雲遮蔽,陰沉的天色看來像是快下雨了。
幾滴水珠落在他臉上,印證了他的猜測。
很快的,雨水由疏變密,千萬道水線斜斜落下,毫不留情的打在他身上。
他背靠著墓碑,動也不動地坐著,任由雨水浸濕他的發、他的衣衫。
雨水在他額間匯聚成數條水流,沿著他五官的輪廓不停地往下流,從他的頸項流過鎖骨,滲入單衣,陣陣濕冷隨之侵襲他的體膚。
他不閃不躲,也不運氣讓身子暖和,反而昂首望天,讓雨水打在臉上。
這些雨水,代替了他哭不出來的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他不再感到冷,反而覺得全身像在火里一般。
這時,他听到身後傳來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腳步聲在他身旁停下,雨水也不再落在他臉上。
「你走吧,我想自己待在這里。」他側轉身子,強撐著漸趨昏眩的神智,望向眼前熟悉的模糊身影。
「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和煦如春風般的嗓音響起,帶著嘆息。
「我沒有折磨自己,只是想靜一靜。」
「如果只是想靜一靜,你又何必淋雨?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是放不下嗎?」唐回風緩緩地搖頭,朝他靠近了一步,讓手中的傘可以完全遮在他頭上。
唐凜霜沉默半晌,不答反問︰「你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是你母親的忌日。」
「不錯,是我娘的忌日。每年的今天,我都會夢到她死前那晚的情形,一年比一年還要清楚,一年比一年還要深刻……」
他緩緩的說著,眼中充滿了恨意,語氣轉為森冷,聲音高揚。
「我曾經在我娘的墳前發過誓,有一天我會讓當年輕賤她的人都不敢再看不起她,我還要親手幫她報仇,殺了那個負心漢,可是這個誓言我只完成了一半!正因如此,那個夢始終在重復。」
「你這又是何苦呢?你爹早已經死了。」唐回風悠悠地嘆息。
唐凜霜昂起頭,咬牙切齒地道︰「不錯,唐競是死了,但卻不是死在我手里。」
「他終究是死了。」躊躇片刻,唐回風又道,「縱使你對他的恨意無法消除,但也不必牽連無辜,你這樣只會更加困住自己。」
「無辜?你指的是唐凌霄嗎?他無辜,難道我有罪嗎?還有我娘,她比任何人……比任何人都還無辜啊!可是她是怎樣被錯待的?我又是怎樣被錯待?」
他清清楚楚的記得一切,不管是那場血腥的婚禮,或者是那個黑暗的雨夜,以及在那之後接連而來的羞辱與欺凌。
他本該是嫡子,他的母親才是唐競真正的元配,可最終,竟然連妾都不如,而唐競更在他身上烙下不名譽的三個字──私生子。
他受盡了眾人的鄙夷,他們除了在背後竊竊私語,還當面恥笑他的身份不清不白,甚至詆毀他死去的母親。
在那些日子里,唐競給予他的只有漠視。
正是那段屈辱的歲月造就了今日的他。
他勤練武藝,憑借自身的能力將當初看不起他的人全都踩在腳底,讓那些依恃血統身份的無能之輩再也不敢囂張。
終于,他高高在上,沒人敢再質疑他的身份,終于,他可以反擊。
他並不想多做些什麼,只要把唐競對他的冷漠全數還給他所寵愛的唐凌霄就已足夠。
無辜?他從不同情無辜。
唐凜霜霍地站起,步履顛簸地放聲狂笑,既淒厲又悲涼。
「凜霜!」唐回風又驚又憂,伸手要扶他,卻被他一掌拍開。
他退開幾步,冷冷地道︰「你走吧。」
唐回風無言地凝視他許久,無奈地長嘆一聲,轉身離開。
送走了唐回風,唐凜霜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
遙望著唐凜霜的身影倒下,溫暖兒急忙攀住湖岸邊岩石,俐落的從水中躍起,快步奔進竹林里。
她穿著一件綠色的水靠,奔跑時幾乎與蒼翠的竹子合為一體。
大雨不停的下著,地上泥濘濕滑,她又奔得急了,好幾次險些摔倒,幸好都及時穩住。
好不容易跑到了他身邊,她蹲子,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焦急地喚著他的名字,可是他卻完全沒有反應。
她探上他的額頭,觸手處竟燙的像是一塊燒紅的鐵。
「怎麼辦?」她咬著唇,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慌亂的左顧右盼,想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可以幫忙,然而竹林既然是禁地,唐回風又早已走得遠了,哪里會有人呢?
幸好她雖然沒有看到人,卻發現不遠處有一間竹屋,連忙用力撐起他的身體,扶著他往竹屋走去。
擔心一不小心就會滑倒,她一步一步,格外小心地慢慢走著,花了好半天才走到了竹屋。
推開門扉,只見里頭桌椅床褥一應俱全,打掃得十分干淨。
大雨不停的下著,地上泥濘濕滑,她又奔得急了,好幾次險些摔倒,幸好都及時穩住。
好不容易跑到了他身邊,她蹲子,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焦急地喚著他的名字,可是他卻完全沒有反應。
她探上他的額頭,觸手處竟燙的像是一塊燒紅的鐵。
「怎麼辦?」她咬著唇,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慌亂的左顧右盼,想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可以幫忙,然而竹林既然是禁地,唐回風又早已走得遠了,哪里會有人呢?
幸好她雖然沒有看到人,卻發現不遠處有一間竹屋,連忙用力撐起他的身體,扶著他往竹屋走去。
擔心一不小心就會滑倒,她一步一步,格外小心地慢慢走著,花了好半天才走到了竹屋。
推開門扉,只見里頭桌椅床褥一應俱全,打掃得十分干淨。
她繞過桌椅,扶著唐凜霜躺上床,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眼看他高燒不退,全身上下又濕的徹底,她還沒來得及休息便快手快腳地月兌下了他的濕衣服。
軟劍、玉佩、外衣、長褲……他的衣服佩件一件件被褪下,月兌到只剩底褲時,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閉上了眼楮,猛力扯下,然後拉過被子蓋住他的。
緊接著她從一旁的五斗櫃里找出了干淨的布巾和衣服,先用布擦干了他的身體,再為他換上干淨的衣服。不過月兌衣服容易,穿衣服卻麻煩許多,經過了好一番折騰才大功告成。
之後,她解下他頭上的白玉冠,松開了他的發髻,用布擦干他的頭發。
到了這時候,她才想起自己也是一身濕,趕緊解下系在腰間的布囊,取出用油紙包住的衣服換上,然後又松開束發的紅頭繩,小心地擦干了頭發。
擦完頭發,她再度把手探上他額頭,發現灼熱依舊,連忙用雨水把布巾弄濕,折了幾折,放到他的額頭上,希望能減低一些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