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試圖鑽過竹林圍牆進入內園,但是縫隙太小,她險些卡在竹林里;她也曾想用聲東擊西的方式引開護衛,但是他們全然不為所動。
後來略加打听,她才知道他們唯一的職責就是守住出入口,就算外頭起火或來了刺客,只要不闖內園,就不關他們的事。
「不然……嗯,找機會在他的飯菜里動手腳?」
她一邊說,一邊從腰帶里掏出一個小紙包,里頭裝著一只死蟑螂和兩只干掉的壁虎。
「把壁虎干磨成粉加到飯菜里,他應該會上當才是。不過……菜不是我煮的,端菜給他的是殘夏,偏偏殘夏又很謹慎……」
正遲疑時,溫暖兒想起了前兩天的事。
那天唐凜霜叫她下廚,她以為是要作他的飯菜,所以故意把糖當作鹽,把醋當醬油,還特意把菜都炒到焦黑,準備讓他餓肚子︰誰知殘夏卻在她煮完後告訴她,那些是她今天的午飯,害她那天中午什麼也沒吃。
唉,真要動手腳的話,她得想個絕對不會害到自己,又肯定能整到唐凜霜的法子!
想呀想,有沒有什麼萬無一失的辦法呢?
想想想……
「啊!有了有了!」她猛地爆出一聲歡呼,拍了拍掌,開心地嚷道︰「呵,真是個好方法,我之前怎麼會沒想到呢!」
心中一喜,她哼著歌,蹦蹦跳眺地跨入幽篁園。
腳步才剛踏出,一個急切的聲音突然響起。
「喂,等等呀!」
听到聲音,她停下腳步瞧了瞧四周,除了正朝她跑來的少年,這附近只有她一人,看來那聲音是在叫她。
當那少年在她面前停下時,她更加確定了。
她盯著一身勁裝的少年,疑惑地問︰「你是誰?叫我有什麼事?」
奇了,她確定自己沒見過他,可是怎麼瞧來有些面善,尤其是眼楮,越看越覺得熟悉,像誰呢?
「你是幽篁園里的婢女嗎?」少年不答反問。
「啐,我看來像婢女嗎?我可是客人哪!」她撇撇嘴,有些不悅。
臭唐凜霜!都是他硬要她穿上婢女的衣服,才會害她被人誤認成婢女。
「真對不起,是我搞錯了。」少年揚起燦爛的笑容,露出一口潔白的牙。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他還道了歉,她心中的些許不悅也就煙消雲散了。
「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你是誰,為什麼叫住我?」
「喔,我叫唐凌霄,是唐門的十三少爺。」他微微一笑,從懷里取出一封信遞向她,「我想請你幫忙把信帶到幽篁園里,交給我的哥哥唐凜霜。」
她的手原本已經伸了出去,听到唐凜霜的名字,停在半空愣了一下,隨即縮了回去。
「他是你哥哥,干嘛要我幫你轉交?你自己拿去給他就好了。」
難怪這個唐凌霄看來很面熟,原來是長得像唐凜霜!不過他們兄弟倆的性子倒是全然相反,一點也不像。
「我也想自己拿給他,可是他不準我進幽篁園,而且……」唐凌霄的笑臉瞬間變得黯淡,低聲道︰「而且他不想見到我……」
「嘖,他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居然這樣對待自己的弟弟!」她皺皺眉,為唐凌霄打抱不平。
「這不是我哥的錯。」他搖搖頭,再度遞出了信,「姑娘,麻煩你幫我把信交給他好嗎?」
「好吧,我幫你拿給他。」她伸手接過信。
「謝謝你。」他重展笑容,問道︰「對了,還沒請教芳名。」
「我叫溫暖兒。」
「溫姑娘,有勞你了。」他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溫暖兒聳了聳肩,把信塞進衣袖里,帶著愉悅的心情邁入幽篁園。
※※※
雖然記著要把信交給唐凜霜,但是溫暖兒跟在殘夏身邊忙了好一陣子,始終沒見到他。
快到午時的時候,她借口早飯沒吃飽,央求殘夏讓她提早休息,然後便溜進了廚房,準備進行她的計畫。
?就跟整座幽篁園所有的布置一般,廚房也是干淨雅潔,里頭的廚子們即使是在忙碌中,動作仍是從容俐落。
溫暖兒觀察了一下,挑上了一名正把醬油從甕里舀進罐子的幫廚。
她搬出肚子餓當借口,自願幫忙舀醬油,請那幫廚炒點小菜讓她止饑;那幫廚不疑有他,當即離開去取佐料。趁著這個空檔,她舀起一匙醬油,背轉身子,對著醬油呸呸呸的連吐了三口口水,然後才裝進罐子。
嘿嘿嘿,口水這種東西,她自己吃到了不打緊,別人吃到了也不會生病,但是唐凜霜如果知道他吃的菜里面有她的口水,肯定會氣得半死!
越想,她越是得意,快手快腳地裝滿了罐子,里頭或許有半匙的份量都是她的口水呢!
※※※
到了午飯時間,唐凜霜終于出現了。
飯菜送上來以後,溫暖兒發現里頭有紅燒鯉魚也有炖肉,這兩樣菜都少不了醬油,當然也就少不了她的口水。
她心中暗暗偷笑,表面上卻不露絲毫痕跡,免得讓唐凜霜發現不對勁。
等到他吃完了,她就把口水的事告訴他,不知道他會氣成什麼樣子呢?哎呀呀,真是教人期待呢!
忽地,她想起了唐凌霄拜托她的事。
考慮到唐凜霜大怒之下,可能會把她趕出去,她決定趁現在先把信交給他,免得他吃完以後,她因為太過得意,忘了先提信的事就講出菜里有口水。
「喂,你弟弟要我把信拿給你。」她抽出衣袖里的信,甩了甩,隨口道︰「你們兩個長得挺像的,不過唐凌霄做人比你好多了。嘖,同一個娘胎出來的兄弟怎麼會差那麼多呀!」
話剛說完,就听見堂上眾人同時倒抽了一口氣,神色惴栗。
溫暖兒對眾人的反應感到莫名其妙,轉頭想要詢問一旁的殘夏,她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向來沉靜的容顏多了驚慌。
鱉異的沉默擴散,卻止不住她的好奇。
她將目光調向唐凜霜的位置,才發現他不知何時竟已來到了她的面前,無聲無息,猶如鬼魅。
「你……」
話剛出口,忽見冷光閃耀,幻化成干百道銀芒,在她的手邊竄動,片片雪花般的紙屑隨之飄散。
須臾,銀芒台而為一,倏地指向她的咽喉。
「收回你的話。」森冷的語氣猶如霜刀,劃破岑寂。
她怔怔地望入他的眸。
幽闇的瞳仁閃過嗜血的殺意,那雙素來冷漠的眸子此刻下再無情無緒,燃燒著狂烈的怒火,仿佛一觸及便會灰飛煙滅。
然而,震懾她的並不是他的怒氣,更不是那抵住她的劍鋒,而是他藏在憤怒之後的悲傷與恨意。
「你……要我收回什麼?」話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好輕好輕,像是怕驚動了什麼。
她不懂,不懂自己在怕什麼。
包不懂的是,激怒他不是她一直想做到的嗎?為什麼她不覺得開心得意?
雖然那幾句都是無心的話,可是既然惹惱了他,她就該感到高興呀!
為什麼不呢?
為什麼?
隨著心底一聲聲的疑問,她凝視著他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覺間顯露了她的迷惘。
迷惘,原該是她對自己心事的反思,然而,唐凜霜卻誤解了她的意思。
她的迷惘,變成了對他的質疑。
依稀,他又見到一張張鄙夷嘲弄的猙獰臉孔,這些臉孔慢慢重疊,最終和她的容顏化作一體。
劍尖前遞,腥紅的血緩緩滲出。
頸上的刺痛喚回了她遠揚的心緒,她驀地回神,震驚地退開半步。
「你想殺我?!」
微顫的語音打破了他的恍惚。
當劍尖上刺目的紅映入他眼中時,他斂去眸底不該顯露的情緒,再度恢復成原本的冷漠,只是仍揮不去眉宇間淡淡的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