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這時,他發現自己愛上了她,一個與憂傷並存的女人,一個一心一意愛著已故男朋友的女人,他渴望得到她的愛。
「好。」溫綠綺看到趙世皓定定地看著自己,眼神很迷離,想必他醉了,于是十分順從地答應了他的要求。
「小芬,別喝太多。」旁邊的郭小芬喝酒像喝水一樣,溫綠綺否由得出聲勸她。自從那天傍晚發現兩個女人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後,兩人的友誼迅速滋生。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郭小芬嫣然一笑,無限感傷地舉杯。
怎麼了?現在的女孩都流行用哀傷來做包裝嗎?怎麼連小芬也有這種表情。趙世皓看著郭小芬想。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溫綠綺也同樣用李白的詩句響應了小芬的詩句。
這兩個女人怎麼了?居然大發雅興吟詩作對?不過,這也挺新鮮的,總比互相舉杯說些空話有趣多了。
冰小芬又是一笑,吸引了不少男同事,從來沒有發覺身邊的業務助理原來是一枝花。一枝沒有香味沒有鮮艷色彩的小花,卻在特定的時刻里開放,引入注目。舍近求遠為哪般?原來在外面辛辛苦苦地追逐,身邊卻放著最好的?「我也來一句‘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業務部的林樂也過來湊興。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蘭小姐也吟了一句。
「好,說得好。」席間發出一片贊嘆,又互相舉杯斟酒。好一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老大也說一句吧。」有人建議。這個時候,眾人對趙世皓的稱呼由經理改成老大,像黑社會的稱呼。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趙世皓也站起來把《將進酒》的最後一句誦出,目光落在溫綠綺和郭小芬的身上。
好一句「與爾同銷萬古愁」。這男人,原來一早就窺視了她的心事。只是,李白說了「舉杯消愁愁更愁」,又如何能「與爾同銷萬古愁」呢?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溫綠綺也回望著趙世皓。
她都說了「舉杯消愁愁更愁」了,他還在期待什麼呢?還在期待她能「與爾同銷萬古愁」嗎?自討苦吃。
喚來服務生,趙世皓「呼兒將出換美酒」,但不是「與爾同銷萬古愁」,而是繼續「舉杯消愁愁更愁」。
吃過飯,撤走所有東西,開始唱KTV。每個人都興奮地用力吼著歌詞,也不怕人家的耳膜受罪,影響老板的生意,把顧客都嚇跑了。
蘭小姐唱了一首《你怎麼舍得我難過》。
「對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單的我還是沒有改變……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麼舍得我難過,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沒有說一句話就走……」
哀傷的歌聲,幽怨的歌詞,觸動了溫綠綺敏感的神經。她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淚珠,幸好光絲比較暗,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悲傷。她不想掃興。
溫綠綺錯了,在她自以為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時候,一雙深沉的眼楮在注視著她,為她的悲傷而哀傷,為自己也許永遠走不進她自我封鎖的世界哀傷。
冰小芬在听到最後一句「對你付出了這麼多,你卻沒有感動過」的時候,也忍不住地拭淚。
有人說,分手千萬別選擇在冬天,因為冬天是需要互相溫暖的季節。可她,偏偏在這最需要溫暖和呵護的季節失去了她的愛情,她一直那麼盡心盡力去守護的愛情,最終卻沒有守住。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用那麼虔誠的心去對待,卻沒有好的結局。
林樂悄悄地遞上一塊紙巾。
「謝了。」郭小芬接過紙巾說。她的失態有人注意到了,他為什麼不能當做沒看到地轉過身去呢?看到一個被拋棄的女人哭泣,很愉快嗎?
也許是自己一直太懦弱,才會落得如此的下場吧。從今天起,她要堅強,堅強。
「你有心事?」林樂坐到她旁邊問。
「關你什麼事?」郭小芬一改往日的懦弱,凶巴巴地說。就是這樣的,她的男朋友就是被舊同學這樣凶巴巴地搶走的。
「只是關心你。」林樂難以置信地一呆,小芬居然也有這樣的時候?是不是受的打擊太大了?
「不勞你費心。」是那兩個人欠她,又不是林樂欠她,干嗎對他凶呢?
「同事一場,何必客氣?」林樂看到她尷尬的表情就想笑。
冰小芬不理林樂,坐到溫綠綺的旁邊。
「我點了《帝女花》,合唱好不好?」郭小芬被林樂幾句話一攪和,什麼傷心的事也忘記了。
「好。」溫綠綺答應了。
「我先上洗手間。」郭小芬出去。
「《帝女花》是誰點的?」小黎搖著麥克風問。
「給我吧。」溫綠綺伸出手接過麥克風,開始對白。
「明珠萬顆映花黃。」趙世皓接下下一句對白台詞。
「如此斷腸花燭夜。」溫綠綺繼續下去。那小芬也真走得及時,現在變成她和上司合唱這首曲了,已經開始了,也不好意思不給面子地停下來。
「不需侍女伴身旁,下去。」趙世皓盯著溫綠綺看,也不看電視機屏幕。受老媽的燻陶,他對傳統的戲曲也有一點興趣。
很少人會喜歡戲曲,像趙世皓這樣年齡的男人就更少懂戲曲的,但他偏偏就是懂,而且十分嫻熟。這男人,經常叫人出乎意料的。
四句對白台詞說完,已經響起了掌聲。
冰小芬從洗手間出來,發現自己點的歌曲被老大唱了,也不敢追討。而且他唱得比她好听,這是肯定的。
一曲完畢,在眾人的要求下又唱了一曲《分飛燕》。
溫綠綺裝著專注地看著電視屏幕的歌詞。天知道,她倒過來唱都可以了。但為了不用和趙世皓對視,她只好裝出一副專心唱歌的表情。
她在逃避自己的視線,趙世皓知道。從她分毫不差地續唱,他知道她根本就不用看屏幕的歌詞的,但她卻那麼專注地看。
他的眼中有露出對她的愛意嗎?不然她為什麼刻意地避開他的眼光。他以為自己能把心事隱藏得很好的。
一直鬧到凌晨兩點多,大家方散去。
喝醉的郭小芬被林樂架走了,其余的都互相扶持著走了,剩下一個醉得最厲害的趙世皓和一個最清醒的溫綠綺。大家都習慣了由秘書管老大的事。
「經理,我們走吧。」溫綠綺推推正模糊入睡的趙世皓。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趙世皓心情極差了,灌了不少酒,正模糊地要入睡就被人叫醒。
「世皓,大家都走了,你也該回去了。」叫名字就叫名字吧,跟一個喝醉酒的人爭論十分多余。
「回去?好,回去。」他站起來開門,搖搖擺擺地走出去。
「等等,你的外套。」溫綠綺抓起他扔在沙發的風衣追出去,卻見他正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來,是這邊。」
「我記得是這邊。」趙世皓站定了,回過頭來說。
「是這邊才對。」真是好氣又好笑,嚴肅的上司現在像個小孩子一樣。
「我記得好像是那邊。」趙世皓轉身走回來,一邊說。
「走吧。」溫綠綺領著他走出去,看到他走得搖搖擺擺的,不禁伸手援助一下。
「你家在哪里?」一向都是男人送女人回家,現在角色顛倒來演了,竟然要她送一個大男人回家。
「綠綺。」趙世皓在酒醒的片刻叫。如果不是自己喝醉酒,或許永遠都沒有機會這樣接近她。
「什麼?」溫綠綺頭也不抬地問,繼續扶著他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