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旭向背袋一模,模到一包碎銀子順手塞進衣內,然後背起藿香,等船靠近岸邊兩尺時,縱身一躍跳上岸去,跑向有燈火的人家。
※※※
捶門聲「砰砰」作響。
夏侯旭依村人的指示,尋到這戶人家。
「開門,看病的!」
半晌後,才有人來應門。
夏侯旭把藿香放在椅上,一個約五十多歲的老頭子,湊近燈火,來給藿香把脈。
範大夫靜默良久,才松開了手,「她得了惡寒。」
「這病要緊嗎?」夏侯旭忙問。
「當然要緊了!幸好即時送來,否則再拖過一晚,元氣耗散、高燒不退,就無法治了。」說完,大夫準備了筆墨,至案前寫了藥箋。
藿香坐在椅上,看到夏侯旭拿起藥箋,從他手中看到處方內容。
「要是有二氣丹……那就更好啦。」
「姑娘也懂得醫術?」範大夫覺得訝異,「好吧,這本來要留給自己用的,剩的兩粒,都給你了。」
範大夫給了夏侯旭六包藥,說明了煎煮的方法。
「吃藥後會有出汗現象,千萬不能再給冷風吹著,也不能悶在沒有氣流通風的室內,一定要切記。」
「這六包藥吃完就會好了嗎?」
「依她的體質,哪有這麼快?但至少身上的熱度會退掉,只是氣虛,容易著涼。」
夏侯旭給了銀兩,又向村里購得一條毛毯,裹住了藿香走出村子。
回到船上,他連忙請船夫幫忙煎藥。
藥一煎好,夏侯旭扶著她喝完了藥,藿香精神才略微清醒些,躺在船艙里靜靜地看著夏侯旭忙著掛簾幕為她遮風。
「公子……」
夏侯旭忙完後,守在她身旁坐著,瞧她眼中有歉疚之色,遂笑說︰「你安心養病,什麼事都別說了。」
「只是……給你添麻煩了。」
「嗯……」他故意地無奈嘆一聲,「你知道就好。」
藿香看到他臉上頑皮的笑容,便知道他是說笑的。
忽然她身上起了一陣冷顫,渾身抖個不停,嘴唇瑟瑟顫抖。
「怎麼了?」他問。
「我突然覺得好冷!」
夏侯旭一驚,想也沒想便一把抱她入懷,偎著取暖,口中焦急地問︰「這樣呢?還冷不冷啊?」
藿香怔然地看著他。「不冷了。」
其實寒毒來自體內,發作起來十件棉被也抵擋不住,只是看著夏侯旭一片柔情及小心翼翼,讓藿香心里莫名地感動不已。
「公子……」才開口,她就無來由的哭起來。「我要向你道歉,我騙了你,其實我……」
「別說了。」夏侯旭更將她摟進懷里一分,把臉貼在她發燙的臉頰上,「有些事情,意會了就好。」
藿香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目光,戀慕地看著夏侯旭,「嗯!」
說完,又感動得一塌糊涂,繼續哭著。
夏侯旭卻有另一番心思,向往地仰望艙頂,目光仿佛透視出去,看見滿天星斗,忽然開口,「藿香。」
「什麼?」藿香一面哭,一面回應。
「如果你到了北京找不到親戚呢?」
藿香止住哭泣,怔怔地想了一下,「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到時候,你來找我。」夏侯旭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這是……什麼意思?」她其實想問︰這是求婚嗎?
可是兩人說好了,她是女兒身這事意會就好,只好繞圈子問。
夏侯旭仿佛讀出她的心思,故意說︰「收你做妾的意思。」
「為什麼?」藿香心感委屈地大聲問。
「以你的下人的身分,當然是做妾嘍。」
藿香突然開始像條蚯蚓,掙扎扭動。
「好好的,干麼?」
「放開我!」
夏侯旭不願放開。「你不是在發冷嗎?」
「退了!」藿香吼說︰「我現在發火了!」
※※※
「客……」
「打尖!」
店小二被夏侯旭的口氣嚇得將原本溜到喉要拒絕的話,又吞了回去。
夏侯旭抱著裹密如粽子的藿香,舍了乘船,回到陸地找間旅店住宿。
這三天把藥吃完後,藿香身上的燒雖然退了,但就如大夫所講的,一絲風都吹不得。
船是無風不走,夜晚自水面襲來的涼氣,對藿香更是如風刺骨般的難受。
這一天船抵達了天津,打發了船夫回去,兩人住進了客棧。
店小二安排了後院的最里房,以免藿香的病餅氣給其他旅客。
夏侯旭丟了塊銀角子到桌上,向伙計吩咐,「準備浴桶、熱水,每兩刻鐘放一壺熱水在門口,再備一份飯菜進來。」
店小二見桌上的銀子少說有五兩,連忙換了副笑臉,連連應是,拿了銀子退出房去。
不到一刻鐘,店小二拿了半人高的木桶進來,先連續倒了幾盆冷水,過一會兒,一壺壺熱水傾注下去,登時浴桶內煙氣裊裊。
夏侯旭伸手試試水溫,揮退了店小二,來到床炕邊,注視著藿香的病容,許久嘆了口氣,開始解開她身上的衣服。
這三天下來,抱著她的軀體,也不知偷親她多少遍了,她卻一點也不知曉,眼見她體內寒毒越積越甚,他只好依照大夫最後所指示的方法做了。
水蒸氣把藿香蒸得漸漸出汗,也把一旁守候的夏侯旭蒸得面色發紅,即口干又舌燥,心中不禁感到羞愧,「藿香正危病當中,而自己卻是另一番心思,這未免也太不應該了。」
他抹去臉上的汗水,也幫藿香抹掉額上的汗,待水的溫度漸冷,他到門外拿進店小二燒好的水壺,加進桶內。
如此來回四次,藿香將近一個時辰浸泡在熱水里,別說逼出來的汗了,全身皮膚皆泛出一層炫麗的粉紅色,煞是好看。
他出去吩咐店小二燒暖炕,再胡亂吃了些飯菜,回到炕上,看了一眼毛毯里被裹得密實的藿香,再為自己加了一床棉被,連日來的睡眠不足,使他很快的進入夢鄉。
※※※
翌晨。
經過一個晚上,藿香在熱如烘爐的被團里,足足待了六個時辰。
她睜開眼楮。「這……這是?」
藿香沖動的想起身,卻發現身上被毛毯包裹得緊緊的,當她松開毛毯,又不禁一呆,看著身旁夏侯旭熟睡的臉,心中對此情況的發生,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她爬下坑來,整裝衣物,然後把包袱背上,臨走前向房內環視一周。
看到浴桶,藿香心下默然,她全明白了。
她來到炕邊,默默地注視久日不理而滿面胡碴的夏侯旭,心中向他道別,伸手輕輕去模他的臉龐,又怕他因此醒來,因此不敢停留太久。
臨走時,向包袱里模了模,掏出些銀兩,其他的留給他使用。
她流連不舍地向房里再瞧一眼,毅然地掉頭離去。
走出客棧,晨曦初升。
她向街旁正在準備賣早點的婦人打听這里的地名,一問之下,原來已經到了天津。
她到驛站,搭上前往京城的旅車。
擠在連擱腳的地方都嫌困難的馬車里,雞鴨同籠,亂叫亂跳。藿香坐這樣的廉價馬車,只能默默的忍受人狗畜生都收的大雜燴。
馬車趕在黃昏時分終于到達京城。
「終于到了!」
歷經千里,苦望等待的京城,此刻就在眼前,藿香心中又是敬畏,又是感嘆。
馬車停在一家老舊的小客棧,她留住了一晚。
翌日,她向店掌櫃問了路,徒步來到東大街,找到一戶宅第大紅門前。
她敲了敲銅環,一個守門人出來應門。
「請問這是翰林楊老學士的宅邸嗎?」
第九章
夏侯旭下馬,走進一家金鋪。
這已經是這四天來,在京城里各大街小巷尋到的第十家金鋪子。
「老師傅,你打過這個樣子的金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