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卻像著了魔般甩開他的手,繼續打火,而麻布袋也已著火了。
楚仁懷抓著她雙臂大叫,「柳葉!」
柳葉這才茫然震醒,任由他拉出火場。
兩人匆匆逃出,望著火苗竄燒到屋頂,壯觀的景象令人不忍卒睹。
「你(你)沒事吧?」兩人同時詢問對方。
「沒事。」柳葉一時忘了驚駭,怔然望著他。
遠遠的,他們听見人聲鼎沸朝向這邊來。
柴房火燒,柳葉責無旁貸,她再也沒有多余的勇氣面對一次的審問。
「楚公子!這次如果你還想護我,我也無顏再去面對了,我走了,就當做我被燒死在里面了。」
「這不是你的錯,柳葉!」楚仁懷覺得怕事的柳葉又回來了。
「他們會怪我的!」
「你哪兒也不許去!」他攫住她的手臂。「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謝謝……」柳葉真想撲進他的懷里,緊緊地抱住他。「不過我要讓你失望了,烏鴉永遠是烏鴉,變不了鳳凰的……再見!」
柳葉用力掙月兌他的箝制,頭也不回地向黑暗處跑去。
一個躲在樹後的黑影,嘴角揚起一抹陰側側的笑。
***
「柳葉!快回來!’
在黑暗中,楚仁懷追丟了柳葉的身影,發現自己身在陌生境地。
「柳葉?」
「少主,是我。」一個老婦走到明月照亮的地方。
而她正是那名在藥神廟里的老乞婆。
「田嬤!你終于來了。」楚仁懷意外見到家僕,又驚又喜。
「你怎麼曉得要來?我的信並沒有寄出去!」
「老奴知道您要來柳府正式提親,心想也該是合算當年那筆舊帳的時候了。」田嬤笑笑地亮出嘴里一顆銀牙。「少主,經過老奴這幾天滲透進來的訪查,發覺咱們長久以來的推想很有可能是真的。」
「喔!」楚仁懷提振精神。「你查到什麼?」
「應該和您所聞相差無幾。」田嬤搖頭說︰「不過一切跡象顯示元娘心腸歹毒之至,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卻毫不留情設計自己的女兒人甕受罪。只是目前苦無證據,當初老奴接生的那名嬰兒身上並沒有明顯的眙記以茲證明,如今要證明可就得費一番工夫了!」
「什麼辦法?怎麼證明?」他性急地問。
「只剩骨骼了。」田嬤嘆聲說,「一個人的骨骷遺傳自父母,只有這點是騙不了人的。」
「骨骷……」
「嗯,等她瘦了下來,便知分曉了。」
「這場火你也瞧見了,她人卻嚇得跑掉。」
「我知道她去哪!」田嬤眼中一閃。
「快追她回來!」
「不急,少主,把她交給我幾天,我會讓她盡快把身材回復過來!」
楚仁懷擔心問︰「萬一……出事呢?譬如身體不適。」
田嬤噗哧一笑,「少主您多慮了,我一定會讓她健健康康地來見您!我得趕緊找她去了,走了。」
「小心為上。」
「是。」
***
田嬤,也就是當年為柳夫人接生的田大娘,她趕到藥神廟,一跨進門檻,便听見一陣嗚咽的哭聲。
「誰?誰在這里?」田嬤佯裝一嚇,「不會是遇鬼了吧?」
「老婆婆,是我。」柳葉走出來。
「你怎麼弄得這副德行?受委屈了?」田嬤走近哄她。
柳葉「哇」的一聲,張臂就抱住她大哭起來。
「讓我留下來,別趕我走,好不好?」
「好,好,婆婆留你,乖。」
田嬤偷偷一笑,這下想讓她變瘦的計劃,可就更方便進行了。
***
棒天,田嬤早早就把柳葉從睡夢中叫起來,然後將一篩子黃豆撒在地上。
「把這些黃豆,一次一顆撿起來放回去!」
地上的黃豆沒有五百也有上千,在田嬤的盯視下,柳葉順從的彎腰撿拾起來,當她稍有放棄的樣子出現時——
「想不做也行,立刻回柳府去!」
這句話就像柳葉的罩門般,只見她咬起牙根再彎了腰,「一百七十九、一百八十、一百八十一……」
直到地上全部的豆子都回到篩盤里,柳葉已經癱在牆邊,全身酸痛得直不起腰。
只見田嫂再次正對她,儼然是刑場上準備行刑的劊子手。
「好,第一關通過了。讓你休息一刻鐘,然後是第二關。」
半晌後——
在一片荒野上,只見一道綿延無盡頭的舊土堤和兩個人、一條狗。
「看到那棵大樹沒有?」田嬤指著前方。
「好像……有,但看不太清楚……」
「等你到了那里,便知道那是一棵大樹啦,去吧。」
「嗄?」
「跑啊!」田嬤見她杵在原地,急得抬起一腳踹上去。「去啊!」
「啊呀!」柳葉不由自主地向前跑。
田嬤則在後面大喊,「只要你停下來,我馬上放狗!」
「啊——」柳葉聞言,閉著眼楮拚命奔跑。
心想,她到底是怎麼了?逃開了柳府,讓自己落入另一個可怕的境地里?!唉!她真像娘說的,是個天生苦命人哪!
這一關,可沒那麼簡單跑一趟就算了。
照田嬤的說法是,那棵樹的樹葉有幾種顏色,她就跑幾趟。
柳葉這下可樂了,「一種!綠色。」
「錯!一棵樹,尤其是一棵大樹,它有女敕綠、晴綠、正綠、深綠、老綠五種顏色。」田嬤比出五根手指。「你至少要跑五趟。」
柳葉兩腿一軟,馬上跪地求饒。
田嬤連容許她求饒的余地都沒有,身旁那條凶狠的野狗,就是特地找來要督促她達到闖關的目的。
柳葉每跑一趟回來,便得摘一片「不同顏色」的葉子回來交差。
當她跑到第三趟時,與其說她是在跑步,倒不如說樣子像跑步,速度卻像蝸牛爬坡般的辛苦而緩慢。
「正綠色……什麼顏色才是田嬤說的正綠色?」
她站在樹下,仰頭觀望良久,仍看不到所謂的正綠色葉子。
有一人坐在土堤上,看她跑去又跑回已有好一會兒時間,不懂她在搞什麼名堂,遂開口叫她,「柳葉!你在做什麼?」
「啊!壽公子。」柳葉隨手摘下一片不知道算不算是正綠色的葉子,高興地跑到他身邊。「你怎麼在這里?」
「來找你啊,我一早就到處在找你,卻听說你放火燒屋逃走,沒想到竟看見你在這地像中邪似的跑個不停。你是怎麼啦?」皇帝興味盎然地瞧著她,「燒了柴房就不用被關了是嗎?哈哈哈……」
「不是……」柳葉垂下頭去。「我不該睡著的,讓……」楚公子留下來陪我。
皇帝誤會了她的意思,慨嘆一口氣。
「所以你就懲罰自己,在這里一直跑,看看自己能不能跑到死,借以贖罪是嗎?」
「呃?什——」
「唉!我明白,你是個好心的姑娘,可笨手笨腳把油燈弄翻是不?這是我們身為胖子的悲哀,唉!」皇帝深有同感。
「壽公子……」柳葉忽然察覺眼前的人雖是天生貴宵,但身為胖子就有胖子的困擾,並不因為奴僕多而消彌不見。
譬如現在,光是坐在這樣晴暖的陽光底下,楚公于可能感到舒爽怡人,可壽公子額頭已沁出點點的汗珠,而她自己也正喘得像條狗似的汗下如雨。
柳葉從腰帶里拿出手帕,細心地為他擦汗。
她的細心體貼,讓皇帝為之感動。
「在馥園游湖時,你為我添衣我知道,唉,仁懷以為我是胖子,對任何事都一知半解,迷糊了事,其實我心知肚明得很,只是懶得管而已。」
「是啊。」柳葉認同說︰「大家都以為胖子就是又憨又蠢,慢吞吞,像只豬,說我們蠢,其實我們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不願計較罷了。我們憨,是因為我們為人老實;我們慢吞吞,是我們認為事情沒那麼嚴重,只要把事情做好,何必在乎時間長短呢?事緩則圓嘛!總之,我們之所以胖,是為了應那句俗話,「宰相肚里能撐船」。不然,怎麼讓肚子裝得下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