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湖。」
「唉!」對這個提議,皇帝沒什麼興致。
「同舟游湖,品茗吟詩,偶爾揚柳拂面,這不是也達到了吟游共賞的目的嗎?」
「你也來嗎?」皇帝眼角使媚地睞著他。
「是,為了公子的游興,在下只好苦撐應對公子吟詩的雅興了。」
「欸——快別這麼說,有你一人陪朕,勝過那一班草包了。湖在哪兒?還不快帶朕去?」
「是。」听聞皇帝又是滿口離不開「朕」字,楚仁懷忍笑。
輕舟悠悠苗過湖面,春風怡人,荷花沁香。
舟上的楚仁懷沏著茶,享受此情此景賞心悅目的愜意,皇帝則面帶微笑地閉目養神。
而在不遠的湖岸上,偶爾傳來幾聲女子的尖聲笑語,為這怡人的氣氛平添了幾許熱鬧。
那岸上的聲音,正是女孩們玩得最瘋的抓鬼游戲。
一群女孩笑鬧的圍繞著中間眼蒙手帕的丫環。
「來啊、來啊!這里,快來抓我!呵呵——啊——」鐘小姐差點被抓到了衣袖,尖叫著閃開。
站在中央的柳葉經過幾個盲目的繞圈子後,逐漸抓住竅門,現在她站著不動,豎耳傾听周圍掮動、挑釁的聲音,再一個箭步——
「哈,抓到了!」柳葉高興地扯下手帕子。
「死柳葉,看看我是誰?」
柳葉一看到柳姿妍擺著臭臉,兩只眼怒瞪著她,連忙開口,「呃……小姐,我不知道是你,重來好了。」
「不行!」詹連珠跳出來阻止,「丫環不可以抓到自己的小姐,哪有這種道理?不準賴皮,被抓到了就要做鬼!」
柳姿妍在家跋扈異常,在朋友面前卻乖得很,生怕自己在這群朋友里不受歡迎,只好扯過手帕,準備蒙上臉。忽然一陣風吹來,她鬼主意一生,順手把手松開,手帕即隨風飛了出去。
「啊!帕子飛走了!」
女孩們眼見帕子飛高遠去,就要飛出圍牆外,結果——
「掛在樹上了!」鐘雲叫道。
一群人全跑到圍牆邊,仰頭看著那條手帕。
「太高了,用竹子也很難勾到,」彭玉梅回身說,「算了,咱們再找別的手帕玩。」
「何必找,叫個人上去拿下來不就得了。」提議的是柳姿妍。
柳葉這時心里已經有數了。
「柳葉,你就上去拿吧!」
「她怎麼行?」彭玉梅皺眉說︰「圍牆後面是湖,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沒關系,反正她叫柳葉嘛,這棵樹是柳樹,兩個都姓柳,同是親戚,一定不會讓她掉下去的,是不是?柳葉。」
會說這種話的,除了吃定她的柳姿妍不會有別人。
柳葉知道她連拒絕的權利也沒有,只好卷起衣袖,一聲不吭的開始爬樹。
下面傳來其他三個小姐擔心的聲音,「你會泅水嗎?柳葉。」
「不會。」柳葉朝他們一喊。「不用擔心,爬樹難不倒我的。」
這話沒錯,爬樹對柳葉來說輕松自如,只不過那是小時候的事了。現在,日久沒爬再加上不輕的體重,可能連這棵老樹都難以領教。
站在樹下的柳姿妍就是算計到這一步,正幸災樂禍地等著「湯圓下湯」。
一旁的彭玉梅覷眼看到這一幕,再仰頭看著在樹上步步危險的柳葉,不免搖頭嘆息。
***
輕舟滑過一排岸邊的垂柳,從垂柳間看出去的景致,另有一番清幽涼意。•
突地垂柳拂面,楚仁懷伸手閑扯垂下的青翠柳枝。
「那里!那里!哎呀,不對啦,在你的左手邊,對!對!就是那里,啊!差一點,柳葉,加油!再差一點就拿到了。」聲音從圍牆後傳過來。
楚仁懷循著聲音往上一看,不得了,就在他們舟面的樹頂上趴著一個人,正努力伸長手去抓手巾類的東西。
再仔細一看,那不是在玉風亭外,匆匆一瞥的丫頭嗎?
楚仁懷示意船夫停下來,閑適地仰頭想觀看她如何辦到。而一旁的皇帝人胖嗜睡,早已酣聲大作。
樹上的柳葉,努力地伸長了手,只差些許的距離就能勾到手帕,她不肯放棄,一鼓作氣,再前一步,把自己的身子壓向更細弱的樹枝前端。
突然,「喀啦」一聲——
呃,聲音似乎不妙,柳葉正想低頭瞧瞧身下的樹枝,卻已經來不及,她人已迅速往下墜落。
樹下的楚仁懷,自然也听到那聲樹枝斷裂聲了,既然躲也來不及,就安然接受吧。
他不慌不忙地搬起面前的小茶幾往湖面一放,此時柳葉也剛好掉了下來,就落在舟上的小茶幾原處,看來毫發無傷,甚至連濺上來的水滴也沒有沽上多少。
「哎唷!發生什麼事啦?」皇帝從假寐中睜開眼來,開口時還不忘此趟是來游湖吟詩的。「難道是疑似銀河落九天嗎?」
一句話說得楚仁懷忍俊不住,他笑答,「不是,是大珠小珠落‘御船’。」
皇帝領會的哈哈大笑,「那你是大珠,還是小珠呢?」
「小……小豬。」柳葉以為自己又被取笑是豬了。
「哈哈哈……」皇帝和楚仁懷大笑不止。
驚魂甫定的柳葉看看周圍,確定自己安全無虞後,這才松了一口氣。
「很對不住,掃了兩位公子雅興,請將奴婢放到岸上,奴婢感激不盡。」
楚仁懷示意船夫把船劃出柳梢外。
「你在樹上做什麼?在上面賞風景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柳葉見這位衣著樸素,為人俐落風雅的年輕公子,開口雖是奚落,但卻隱含著關懷之意,心中不由得對他萌生好感。
「帕子,」柳葉指著樹頂。「帕子卡在樹上,我們在玩抓鬼游戲,沒有帕子玩不成。」
「換一條就行了嘛!」
柳葉則閉口不言,在外人面前搬弄自家主人的是非,不是一個做奴婢該有的教養。
這時,岸邊傳來一陣喝聲。
「柳葉!你死了沒?叫也不叫就喂王八了嗎?」
是小姐的聲音!她想,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躲進水里去。
楚仁懷則大皺眉頭,一個女孩家居然口出惡言,簡直和一般市井流氓沒兩樣。
「她喚的是你吧?」楚仁懷問。
「是。」柳葉羞得不敢抬頭。「麻煩公子讓奴婢上岸吧,不然……」
「難道她會懲罰你不成?」
「欸?那好像是柳葉!」是鐘雲的叫聲。
「哪里?」柳姿妍左右張望。
「那艘小舟上!」
柳姿妍看清楚後,又是大嚷一聲,「柳葉!」
這聲怒叫引來不少人側目。
「小姐……」柳葉不能再裝做沒看見,只好回頭揮著手,微弱地回應。
這下回去可慘了。因為她沒有達到任務,反而落在人家的舟上悠閑游湖,想必小姐現在一定是氣得咬牙切齒了。
她不敢回頭看,不過,楚仁懷卻代她看到了。
岸上正氣得撩袖想咬人的柳姿妍,在看到舟上一名男子轉過臉來瞧向這邊時,整個人登時呆住了。
楚仁懷轉回頭來笑看柳葉一眼,心里對這對性情南轅北轍的主僕感到有趣。
「吶,你瞧,為了你,舟上的小茶幾被移到湖面上去了。」楚仁懷故意想看她會怎麼說。
只見小茶幾悠悠地浮載于水面,船夫正撐篙慢慢的想把小舟引過去。
「那……那把小茶幾收回來,我為兩位沏茶,算是賠禮好嗎?」
這句求情正中楚仁懷之意,但他可不會讓她這麼輕松過關。
「可以是可以,不過,楚某和壽公子今兒來游湖吟詩,你也得湊趣才行。」
「我、我不會作詩。」柳葉為難地笑道。
「沒關系,盡興就好,是不是,壽公子?」
皇帝闔著睡眼,咕嚕兩聲,算是回應。
楚仁懷一笑,他早就知道皇帝一天的睡眠要六個時辰,今天清晨起了個大早,完全是一時之興。接下來幾天若想他有今天的早起,恐怕很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