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他自己都不禁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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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北的當晚,他搭計程車回到大廈,意外在大門口見到一個熟悉又詭異的身影。熟悉是因為那正是自己這陣子不時想到的孟蘊真,詭異是因為她分明在門前卻不入內,背貼門邊牆壁,側身窺視里頭,而手上抱著……一桶炸雞。
他拖著隨身行李箱走向她,輪子磨地滾動的聲音引起她的注意,她回過頭來。見狀,他開口招呼︰「孟──」剩下的句子被她比的噤聲手勢中止。
發生什麼事了?他走到她身邊止步,好奇地也探頭觀看,卻沒發現異狀。
里頭一批在電梯前等待的人走進電梯,門關上,電梯向上。
「好,可以走了。」她說。
「怎麼了?」
「剛才陶菲菲正好在那里等電梯。」她指指手上的炸雞桶。「她在嚴格減肥中,看到這個會很怨毒,更糟一點說不定會歇斯底里。」解釋完畢,對他露出笑容,真誠地說︰「嗯,歡迎歡迎,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噗通。又是那聲音。他感到喉嚨有些干,沒發覺那是因為緊張。「為什麼?」
「這附近開了家新的湘菜館,我想找你一起去吃。」
一個人去不能點太多菜,偏偏陶菲菲在減肥,而孟老太太不愛出門吃飯。當然,她也不是沒別人可約,但她想,等他回來順便幫他接風洗塵也不錯。
殷切等待的心情,與其說是想念,不如說是別有用意。
「……好。」心里的失望是在期待她有更特殊的理由嗎?他依舊似懂非懂。
「你現在肚子餓嗎?」她捧起炸雞桶。「我買了不少,可以一起吃。」
他搖搖頭。「我在飛機上吃過晚餐,現在沒什麼食欲。」
「這樣……你不會也在減肥吧?」
「沒有。」
「那就好。你現在的身材非常勻稱,千萬不要改變,不然太可惜了。」
看來她真的很鐘意自己的身材。他臉色變得古怪,因為察覺自己好像有那麼點竊喜……怎麼可能!
兩人相偕走入大廈,在電梯前等候。
因為適才電梯滿載,此時一層一層停,看來還得再等上好一會兒。
電梯前方的位置正對頂上的冷氣風口,一股涼氣吹得怕冷的她背脊冷颼颼,感覺實在不好過,正欲跨步走遠些,那陣涼氣突然消失,正感奇怪,以為空調故障,回頭一看,才見他不知何時繞到自己身後,狀似不經意地以身軀為她將冷風擋住。
她不由得微笑,因為──「你總是在做會讓我覺得高興的事呢。」
面對她的直接,他「唔」了一聲,像是不知如何回答,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只有略嫌僵硬的站姿泄露了內在的微窘。
叮!電梯終于來了。他率先走入,順手替她按下二十九樓。
電梯開始上升。
她注視他的側臉,暗自將自己等他回來的那份心情做了個小小修正。
因為她或許真的有點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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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起去吃了那家湘菜館,還約了明天若天氣好再一起去吃街口的燒肉店。
她心滿意足地說︰「有你這種鄰居真不錯。」
這句話令他想︰對她而言,自己也許只是個很便利的鄰居吧。
而她當然不知道自己一句無心之語致使誰感到些許失落,不過即使她體察了那樣的情緒,恐怕也只以為是由于隔天打壞計畫的那場大雨。
「孟小姐,方小姐來訪,要請她上來嗎?」
下午接到管理員通知,時間又是一點整。
方小姐,不是孟先生。她听得很清楚,因而眉心微聚,不懂她一個人來干嘛。
瞧眼外頭猖狂的雨勢,唯一想得到的可能是她路過前來躲雨。
既然對方身為哥哥的女友,她也不好太不通人情,畢竟方季蕾那身行頭被淋壞有多淒慘她也明白,于是她說︰「好。麻煩了。」
趁客人還沒抵達的空檔,她如常到廚房去泡了杯茶。
叮咚。門鈴響了。她將茶杯端到餐桌上才去開門,入眼的訪客是……噯?
是方季蕾沒錯,但她沒料到那位向來優雅端莊的美人會以這種落湯雞的狼狽姿態現身,濕發貼黏頰邊尚在淌水,蒼白的臉上有雙疑似哭紅的眼楮。
還來不及問客人要不要喝茶,對方先一步搶話︰「蘊生人呢?」
方季蕾一開口,她才聞到一股酒氣撲鼻……該不會喝酒了吧?大事不妙。
她以自認為最具安撫性的口吻說︰「我想妳可能有點誤會,他從沒住在這里過。」
「少騙人了!孟蘊生,你給我出來!出來!」方季蕾開始朝屋內咆哮。
她擾鄰的行為使孟蘊真皺眉,卻不打算放她進屋,因為她能預料那只會讓情況更加惡化。眼看方季蕾此刻不顧形象的樣子很明顯是情緒失控,要發起瘋來砸毀她家或拿到什麼利器用以自殘威脅就麻煩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先發制人。「方小姐,妳再鬧,我就要請警衛上來了。」
威脅奏效,方季蕾總算收口,目光冷厲得像想瞪穿她。「妳、妳!還不都是妳!妳這個有戀兄情結的女人,我早就知道妳不喜歡我!妳一定常在蘊生面前說我壞話,破壞我們的感情對不對!?」
「那倒沒有……我還比較想在妳面前說他的壞話。」
不料實話實說反而更激怒對方。
「給我閉嘴!妳這個歹毒的女人,都幾歲了,為什麼要死賴著妳哥不放?!他已經這麼疼妳了,對妳比對我還好,妳還不滿意,非得獨佔他不可嗎!為什麼就不能讓一點位置給我,一點點就好!我……我是真的喜歡他啊……」說到後來聲淚俱下,滴滴答答,碎落在地上的分不清是她身上的雨水還是她的眼淚。
真是頭大。孟蘊真用力深呼吸……胸口好悶啊,悶得幾乎要發痛了。
淚眼模糊中,見她悶不吭聲像是無動于衷,方季蕾氣得又開始撒潑︰「我知道,其實他在里面,所以妳不讓我進去對不對?!」
「嗯唔……我只是怕妳弄濕我的地毯。」這是她能想到和平指數最高的借口。
啪!突兀的響亮巴掌聲換來短暫的安靜。
「啊。」終于反應過來,孟蘊真模模臉,有點不敢置信。「妳打我?」
「打、打妳就打妳,怎樣!?」雖然懊悔自己的一時沖動,方季蕾還是很嘴硬。
「妳糟糕了。」忍耐忍耐忍耐……「我要去驗傷,告妳傷害。」
「告就告!我才不怕妳!版死我最好,反正我本來就不想活了!」
「到外面再死比較好,因為我不想坐牢。」克制克制克制……「不曉得我哥有沒有跟妳說過,我學過一點武術……我勸妳最好快走。真的。」
她平板過頭的語氣像在背書,不帶任何殺氣甚至慍意,卻使方季蕾莫名打了個冷顫,酒醒了一半,最後害怕傷心又不甘地放聲痛哭起來。
「你們姓孟的人全都是混蛋!」留下一句話,喀、喀、喀,踩著高跟鞋踉蹌沖向樓梯間,跑了。
孟蘊真關上門,走到沙發上坐下,然後拿起沙發邊的無線電話撥了個號碼。
「我是孟蘊生,現在無法接听你的電話,有事請留言,我會盡快回復。嘟。」
「哥……你害我被人罵混蛋。」喀!用力掛斷電話。
無論怎麼壓抑,內心都平靜不下來,她深吸一口氣,伸手輕撫被攻擊的臉頰,依然有些熱辣辣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