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黑不吃白。」
「我買了一個巧克力蛋糕。黑的。」他側身讓路。「要進來嗎?」
「喔……你的意思是要請我吃?」
「對。」
「那麼打擾了。」她走進屋內,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隨意打量周遭。
擺設以橡木色、米白色以及墨綠色為主,燈光明亮,打理得很干淨,給人一種清爽舒適沒負擔的感覺,只是有點過分簡單。沙發邊的矮桌上放著無線電話和備忘錄,台燈邊有個精巧的絨布針座,上面插了十支左右的……飛鏢?
有鏢就有靶,她目光一搜,很容易就找到對面牆上的圓靶。
他走出廚房時,就見她手拿一支飛鏢,滿認真地研究著。
「可以玩嗎?」她抬頭問。
「請便。」他將右手的茶杯和左手盛蛋糕的盤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請用。」
「唔嗯。」沒留意他後面那句話,她單眼半瞇,試圖瞄準圓靶。「……算了。」還是別破壞別人家牆壁。回頭看到蛋糕,才赫然想起。「對了,居然忘了帶榴槤。不小心炸食物炸得太忘我了。」
他順口接了一句︰「看來妳心情很好。」
「看起來像這樣嗎?」她微訝。「其實我心情很不好。」
啊?「我以為妳說心情好的時候喜歡炸一點東西。」
「剛才那盤炸豬排不算『一點』啊。」
的確。「所以妳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喜歡炸東西。」像是個挺好歸納的結論。
「似是而非。」她糾正︰「是喜歡炸『一堆』東西。」事實上,她把冰箱里所有能炸的都炸光了。
原來如此。「發生什麼事了?」他適度關心。
「一件事,不過可以分成幾個點來說明。第一,我哥突然帶了個男的跑到我家來想打麻將,為了要擊垮你。」
他愣了一下……跟自己有關?
「第二,那男的正巧是我討厭的類型。第三,他太懂得不識好歹。」她將蛋糕劃分成三又二分之一份,叉起那二分之一塊送入口中。「所以我就被惹毛了……這上面的巧克力碎片是本來就苦還是因為我氣還沒消?」
「本來就苦。」此情此景,他好像該扮演開導角色?「嗯……吃甜食的時候,還是保持心情愉快比較好。」
「說到這個,我也有個忠告。炸豬排一次別吃超過三層,否則容易咬到舌頭。」
莫非她有切身之痛?「謝謝提醒。」
她又吃了幾口蛋糕,隨口說︰「你射飛鏢的功力應該不錯吧?示範看看?」將桌上的那支飛鏢推向他。
他沒想太多,依言拿起飛鏢,取好準頭射出,咻!正中紅心。
啪答。那是蛋糕落回盤中的聲音。她有點呆愣地看看標靶,再看看他,然後恍然大悟似的說︰「你心情不好時是不是都在上面貼仇人照片做練習?」
「不,我沒有仇人。」
她盯著他,神態很專注,讓他不自在起來,正想說些什麼,她先一步發言︰
「其實我知道你不相信。」
「不相信什麼?」他一頭霧水,有時還是跟不上她換題的速度。
「不相信有芥茉冰淇淋。」
「唔……」原來被她看穿了。
「現在有沒有空?我請你去吃。」她對他笑了笑。「可以的話,順便再陪我去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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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帶到一間冰淇淋專賣店嘗試過那實在稱不上美味的芥茉冰淇淋之後,他們來到眼前這個熙來攘往的地方。
「夜市?」這就是「另一個地方」?
「是啊,就是夜市。」她回頭看他。「怎麼了嗎?」
「沒事。」只是一時沒想到會是這麼平凡的場所,因為帶路的是她,即使到達的是秘密進行人體改造的地下研究所他也不會太過驚訝。
她熟門熟路地指引他向前,很快到了一個……射氣球游戲的攤販前?
「老板,給我八支飛鏢。」她說。
然後他分到其中四支。
「這里的獎品有些還滿別致的,射到算你的。」
雖然她很慷慨,但他細看看板上的獎品欄目,有玩偶、鑰匙圈、手機吊飾、零食,還有些生活用品……說實話,對他都沒什麼吸引力。
咻──咻──咻──啵!當他反應過來時,她手上的飛鏢都不見了。
「來,小姐,蝦味先一包。」看來只射中一個小獎。
她接過,將之舉到他面前,問道︰「要不要吃……你還沒射啊?還是在考慮要哪個獎品?」
「妳有什麼想要的嗎?」
「有啊,像是……」她抬眸掃了一圈。「黃色跟粉紅色的氣球。」
他嗯了一聲,抬手舉鏢,瞄準射出。咻──啵!啵!啵!
她剛撕開蝦味先的包裝,因他的高命中率而看愣了幾秒,一時忘了伸手拿零食來吃,過了一會兒才喃喃自語︰「帶你來果然是對的。」
「先生,恭喜你獲得二獎──小型電子鐘一個。另外請在這里面各挑一個鑰匙圈跟一個吊飾。」在旁負責分發獎品的小弟送上兩個滿載的小籃供他選擇。
他將電子鐘轉交給她,示意她選其它的獎品。
玩偶籃內的小型玩偶全是蔬果造型,隻果、香蕉、檸檬、胡蘿卜、茄子……模樣相當平凡無奇,連稱可愛都嫌勉強,她想要的是什麼?
只見她伸出手,拿了一個……小黃瓜?
彷佛看出他的疑惑,她自行開口解釋︰「我的台燈上,掛了只河童。」
什麼?!他驚詫。
「我是說,一只布女圭女圭。」她頓了頓,補充︰「而這條小黃瓜會是它的伙伴。」
他知道河童是日本流傳的一種妖怪,但他不知道︰「河童喜歡吃小黃瓜?」
「對。」
「妳怎麼知道?」
「嗯。這道理就像大家為什麼都知道吸血鬼喜歡吸血一樣。」
「……」不太一樣吧。「妳好像很喜歡兩棲類?」先是鱷魚,再是河童。
「也不全然算是。」她想了想。「人魚我就不喜歡。」
「人魚……是兩棲類嗎?」
「遇到巫婆以後就是了。」
還是不對吧。他沒辯解,只覺得她歪理不少。
「咳,兩位,你們還有一個手機吊飾沒選喔。」小弟等得不耐煩也听得受不了了,忍不住插嘴。
「喔對。」她對他努努下巴。「這個你選吧。」
他本欲推辭,目光突然被籃內一個吊飾吸引住,那跟她的鱷魚吊飾長得一模一樣,顯然她那只也是從此處得來的,不過這只金色鼻環上套的那朵塑膠小花是藍色的,而且……「為什麼鼻環的位置跟另一只不同?」
「啥?」這是什麼怪問題?小弟傻眼。「那、那個……大概因為男左女右吧。」
所以這只果然是雄性。他拿起吊飾仔細端詳。
「謝謝惠顧!」小弟趕忙說一句,飛也似的去服務其他客人了。
他將吊飾遞給她。「可以湊一對。」
「不好,那會失去距離的美感。」又是很玄的解釋。
此時,前面好像開始在辦什麼活動,人潮變得更洶涌,立足都嫌困難。
「這邊太擠了,我們找間店休息一下?」她提議。
他點頭,于是兩人繞到外圍一家較清靜的泡沫紅茶店稍事休息。
她跟他借來吊飾,比個手勢。「你手機有帶在身上嗎?我幫你安裝。」
他不以為意地掏出手機交給她,然後隨意以小銀匙攪拌一下面前的熱茶,打量店內的布置,再打量眼前自己的處境,一瞬間有那麼點困惑此時的自己為何會身在此處。
前前後後算起來,他們各自造訪了對方家里數次,相處的時間還不少,關系也慢慢變成現在的……什麼樣子?說生疏不生疏,說熟稔也不算熟稔,半生不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