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朋友介紹我來的,我想買幾樣玻璃藝品送給家人。」
「是禮物嗎?」她問。
他聳聳肩。「算是吧。」雖然他不認為老爸會開心地收下他送的東西。
「你在店里沒有看到中意的嗎?」
「這個嘛……」他揉捏下巴。「倒也不是沒有中意的,只是我想,如果作者本人能替我介紹,我可能比較知道自己該買哪一樣。」
「我知道了。」她點頭。「請你在這里稍等一下。」
語畢,她轉身就走,也沒交代自己去哪里,沒說要他等多久。
但他不介意,斜倚著牆,耐心地等,雙手搭在胸前沉思著。
他想著兩人下午的初遇,以及方才的簡短對話,想她獨自于工作室里吹玻璃時,那遺世獨立的神態。
奇怪的女人,真的很奇怪。
是他從未遇過的類型,但會不會只是假象呢?大哥說她是真正的淑女,或者只是因為她比一般千金小姐更擅長偽裝?
「讓你久等了。」她溫婉的嗓音喚回他思緒。
他抬頭,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她換了件衣服,絲料的印花洋裝,下擺染著幾朵金屬色澤的花朵,襯著黑色網紗,顯得高貴,腰間的蝴蝶結強調出縴細的腰身,無袖的藕臂上隨意搭著一條米白色流蘇披肩。
很漂亮。
他不覺驚艷,黑眸閃著點點亮光。
他以純粹男性的眼神欣賞她典雅亮麗的外表,她卻似毫無所覺,或者已經很習慣了,渾不在意,只是淡淡朝他頷個首。
「請跟我來。」
她領他進店里,店員見兩人來了,笑著迎上來,她吩咐店員為他準備咖啡。
「荊小姐也要嗎?我幫你沖一杯有機花茶?」
「好,謝謝。」
第2章(2)
她轉向他,禮貌地問︰「先生有特別想要什麼樣的玻璃藝品嗎?花器、酒杯、或者純粹裝飾品?」
「這個嘛。」他眨眨眼。
老爸老媽會喜歡什麼呢?其實為家人買禮物只是個借口,他從沒想過要送什麼東西給他們,不過如果是他最敬愛的哥哥……
他目光一轉,發現一個類似紙鎮的玩意兒。
「這是什麼?」
「這可以當裝飾品,也能當紙鎮使用。」她開始介紹那樣藝品,包括它的造型,以及其上的特殊紋路所代表的意義。「……這是仿歐洲中世紀的貴族家徽設計的圖案。」
「貴族家徽嗎?」
這個買給老爸,他說不定會高興吧,因為這麼多年來,他一心一意便是要打進真正的上流社會。
想著,高晉風嘴角勾起嘲諷。
「你不喜歡嗎?」她問。
「不喜歡?怎麼會?我太喜歡了!」他夸張地比個手勢。「就沖著‘貴族’兩個字,我敢肯定我老爸一定會很中意。」
她無語,似是听出他話里隱藏的譏刺。
「就要這個吧!至于給我老媽的禮物——你們店里最華麗最昂貴的藝品是哪一樣?」
她看他兩秒。「昂貴的東西不一定適合你母親。」
「可我媽就喜歡呢!」他笑。「愈貴的東西愈能夠彰顯她的品味,這可是她的信念。」
她默默注視他。
他揚眉。「干麼這樣看我?」
她收回視線,輕巧地替他取下他看中的紙鎮。「為什麼要這樣說自己的父母親?」
「什麼?」他以為自己听錯了。
她動作凝了凝,像是覺得自己多話了,取下紙鎮輕輕放在櫃台,跟著來到一面展示櫃前,指了指里頭一尊彩衣舞伶的玻璃塑像。
女伶線條優美,身姿娉婷,手上揮舞著數條彩帶,旋轉著絢麗的流光。
「這是我們店里最貴的藝品。」她說。
他靠過來,仔縮端詳,不禁為這栩栩如生的塑像贊嘆。「是你做的嗎?」
她搖頭。「憑我的能力還做不出這樣的作品,這是一位國際級大師的作品。」
「有多貴?」他興致勃勃地問。
她報了個數字。
他笑了,聳聳肩。「好吧,對我媽來說,應該算是勉強能夠彰顯她品味的價格吧!」
「所以你打算買這個送給她?」
「嗯哼。」
「知道了。」她沒再多話,淡淡地接受。「不過這個塑像在包裝上比較麻煩,請先生留下地址,我們包裝後會派車送到府上。」
那可不成,讓她知道是未來婆家下的訂單,會嚴重妨礙他的計劃,他可不希望她這麼快就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不用了,等你們包好,我再親自過來拿吧。」
他掏出一張英文名片遞給她。「上頭有我的手機跟E-mail,到時再聯絡我吧。」
她接過名片,審視上頭的名字,wendellGao。
「高先生?」
「是,在下高……風。」擔心她加以聯想,他刻意去掉自己名字中間那個字。
她果然毫無懷疑。「高先生,請稍坐。」
她要他在店內沙發上坐下,喝杯咖啡,自己則拿著名片跟店員低聲交代些什麼。
他啜著黑咖啡,一面盯著她,正思索著該怎麼騙她出去約會,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接電話。
「死小子!听說你回台灣了?」
是老爸。
他苦澀地輕哼。「哥告訴你的嗎?」
「不然還會是誰?」高爸爸顯然很不爽。「既然都到台灣了,怎麼還不回家?還在外頭鬼混什麼?」
「我有點事——」
「你還能有什麼正經事?不就是在外頭泡酒吧,勾搭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我可警告你,你哥就快結婚了,你可別在這時候爆出什麼丑聞影響他的婚事!」
如果他偏要呢?高晉風眸光冷下。
「總之你快給我滾回家!這些年來你在外頭闖的禍還不夠多嗎?我們高家的面子都讓你給丟光了!」
咆哮完畢後,高爸爸便毫不留情地掛電話,絲毫不給兒子反駁的余地。
斑晉風瞪著手機,許久,才喀地一聲彈回話蓋,抬起頭,荊善雅正看著他。
他一震,頓時覺得有些尷尬,攤攤手,故作滿不在乎。「是我老爸,把我痛罵了一頓,沒辦法,我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只不成材的黑羊。」
她沒說什麼,安靜地走向他。「高先生的訂單已經寫好了,你還想買些別的什麼嗎?」
她愈是若無其事,他愈感到狼狽,總覺得方才父親在電話里對他的責備都被她听見了。
他站起身,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隨手指向最先吸引他視線的那一群玻璃海豚。
「那些海豚我很喜歡,想買一對送給我哥。」
「那個嗎?」她蹙眉。「抱歉,那些是非賣品。」
「非賣品?」他訝異。
「對。」
「為什麼?你擺在店里,不就是想賣的嗎?」
她搖頭。
他盯著她,這下可被挑起好奇心了。她愈是表明不賣,他愈想買,到底那些海豚對她而言有何特殊意義?
「就賣我一個吧!你開個價,多貴我都買。」
「不是價錢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
「總之那些不能賣。」
為什麼不能?他眯了眯眼,一股狂性發作。「我就想買!」
她不理他,逕自旋身往櫃台的方向走。「高先生要刷卡嗎?需要今天先把紙鎮帶走嗎?還是改天一起來拿?」
居然無視他?
斑晉風惱了,一把拽住她臂膀,強迫她轉過身來。
她嚇一跳。「你做什麼?」
對啊,他在做什麼?
斑晉風忽地也愣了,他這舉動簡直就像個不服輸的孩子。
「我——」他定定神,深吸口氣,擺出一貫的浪子笑容。
「如果荊小姐不介意,我請你吃晚餐。」
她揚眉,似是問他為什麼。
「就當我謝謝你陪我挑禮物吧!」他找借口。
「不需要謝,這本來就是店主人的責任。」她話說得很淡。
非得要這麼冷淡嗎?
他咬咬牙。「那就當是你向我道謝吧!你剛不是說嗎?你很謝謝我之前出手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