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啦,所以你很不幸啦,真抱歉,娶到我這種很少下廚房的老婆。」
「嘿,老婆,千萬別這麼說。」松井先生呵呵笑,摟過嬌嗔的妻子,對她是又憐又愛。「我娶老婆是回家寵的,這些家務雜事當然是讓佣人去做啊。」
「這還差不多。」徐母嫣然一笑,姿容嫵媚。
寶兒抿著嘴,微笑看著這一幕,心里也覺甜甜的,很感動。
想徐母含辛茹苦,獨力撫養兒子二十年,好不容易能跟心愛的人雙宿雙飛,現在能過得這般幸福美滿,想必徐松翰也為母親開心吧。
她轉過頭,瞥向徐松翰,他也正看著她,眼神幽幽的,不知想些什麼。
她心一跳,直覺別開視線。
徐松翰神色一沈。
徐母注意到兩人的怪異,秀眉一挑,推開老公,攏攏秀發。「對了,寶兒,听松翰說妳現在正在日本拍一部新片?」
「是啊。」寶兒點頭,收拾不安的情緒,乘機把注意力轉回徐母身上。「是松井公司投資的片子。」
「我听說了。」徐母笑著點頭。「當初松翰說要投資這部片子,還說要到台灣找女主角,我沒想到他原來是去找妳的。」
「什麼?」寶兒一怔,半晌,勉強搖頭。「徐媽媽妳搞錯了啦,他不是要找我,是找另一個女演員,我那時候剛好是那個女演員的助理。」
「咦?是嗎?妳是助理?」徐母搞迷糊了。「那後來怎麼會是妳來接演?」
「因為她不演了,所以松翰才給我這個試鏡機會。」寶兒解釋。
「喔,是這樣啊。」徐母點點頭,瞥了兒子一眼,明眸閃過若有所悟的狡黠意味。「不論如何,妳總算是實現演電影的夢想了,我記得妳小時候好愛演戲,還組了個什麼話劇社團。」
「是啊,還被我媽罵得要死呢!說學生的本分就是念書,哪像我不知死活,只想著在社團鬼混。」
「哎呀,不一定要讀書才有前途啊!像妳現在這樣,能在演藝圈闖出名號,追求自己的夢想,不也很好嗎?」
「嗯,是很好。」寶兒垂下眼,唇角若有似無地揚起。「這都要感謝松翰,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否則我現在還只是個跟在大明星身邊的小助理呢。」
「現在可好了,你們現在一個是電影公司老板,一個是女演員,剛好可以合作。呵呵∼∼我以前就一直奇怪呢,松翰干麼堅持要投資電影公司,又跟台灣那邊合作拍片子……原來是這樣啊。」
是怎樣?寶兒瞪著徐母詭異的笑容,心海跟著波濤起伏。
她猶豫許久,終于忍不住問︰「這家電影公司不是本來就是伯父的事業嗎?」
「妳伯父的事業?才不是呢!」徐母笑。「他這人一點藝術修養都沒有,根本對電影一竅不通,哪有可能投資什麼電影公司啊?是松翰堅持要入股的,還進去從小職員一步一步做起呢。」
寶兒震驚。
原來這家電影公司並不是徐松翰父親原本的事業,是他堅持要投資的,而且還進公司從小職員做起?
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對電影應該是沒什麼興趣的啊!
莫非……是因為她?
一念及此,寶兒整個人僵住,臉色一下子失去血色。
莫非是知道她對電影有興趣,所以他才投資電影事業?為了有一天,能和她在演藝圈再相逢。
因為他恨她,所以想伺機報復嗎?或者其實是……
寶兒驀地凜神,不敢再想。
一直保持沈默的徐松翰似乎也很不滿母親提起這件事,冷冷發話。「媽,妳說這些有的沒的干麼?」
「有什麼關系?聊聊嘛。你跟寶兒這麼多年沒見了,她一定也很想知道你都在日本做了些什麼啊。」
「她沒興趣的,又不關她的事。」徐松翰冷淡地說。
這樣的冷淡刺傷了寶兒,她瞪他,感情比理智先走一步。「誰說我沒興趣的?我想知道!」
他揚眉,眼神閃過異光。
她這才猛然醒悟自己說了什麼,一時窘紅了臉。「我是說……反正是聊天嘛,說一下會怎樣?」吶吶地解釋。
徐松翰沒答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看得她心慌慌。
徐母則是輕輕笑了。「沒關系,寶兒,妳想知道的話徐媽媽就說給妳听,這十年來,能說的事可不少呢!」
于是,也不管兒子樂不樂意,臉色是不是很難看,徐母自得其樂地說了一晚上,寶兒也一直向往地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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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一晚上,終于,兩個女人都倦了,徐母讓佣人替寶兒收拾了一間房,邀她住下。
寶兒來到大得幾乎可以容下一家四口的客房,洗過澡,卻是睡不著,來到窗邊,怔怔地看窗外月色,心里想的,都是方才徐母跟她說的一切。
必于他的一切。
徐母說,他剛來到日本的時候,成天悶悶不樂,從來煙酒不沾的他,那時不但沾了,還天天沾。
她急得不得了,以為這個兒子是怨恨自己的父親,徹夜跟他談了好幾次,他一直推說不是,問他理由,他又不說。
直到一年後,他考上日本的大學,情況才好了一些。
「……他交了一些日本朋友,又趁課余的時間,到他爸的公司實習,父子倆的關系漸漸地好起來,我才比較放心。」徐母這樣告訴寶兒。
「嗯,我看得出來松翰已經原諒他爸爸了,真高興你們一家三口能過得和樂。」
听她這麼說,徐母瞥了她一眼,嘆口氣。
「我們一家過得的確是不錯,不過我知道,松翰其實一直沒有真正快樂起來,我知道他心里還記掛著一些事。」
「什麼事?」
徐母沒回答,只是悠悠地,忽然提起徐松翰小時候的事,說有一天他一回到家,就喊全身酸痛,她以為他跟同學打球累了,連忙放水給他洗澡,結果兒子月兌下上衣時她嚇一跳,發現他竟然整個背青一塊紫一塊,都是瘀傷。
「怎麼回事?」她听了,也跟著緊張。
徐母搖頭。「我問他怎會弄成這樣?是不是跟同學打架了?他死也不說,只說是他自己不小心。後來我才從妳媽口中知道,他那天是出去找妳,因為妳從樹上摔下來,壓到了他。」
她驚到幾乎說不出話來。「我把他……壓成那樣?」
那為什麼他當時一聲也不吭?還一路把她背回家?老天!他一定痛死了,明明全身骨頭都快散了,還要承受她的重量!
他竟然整個背都是瘀傷──他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不告訴她!
她好急,更心疼,還有一點氣,雖然已經是早就過去的事了,但乍然听見時,一顆心怎麼也安定不下來,腦子一團亂。
「寶兒,妳覺不覺得我們家松翰對妳不錯?」徐母很含蓄地問她。
雖然是很簡單、很平靜的一句問話,她卻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只能默然。
他對她當然是很不錯的,事實上,他對她……簡直過分的好了,她根本不值得。
一念及此,寶兒頓覺胸口空空的,很彷徨。
這一刻,就算她想欺騙自己,也不得不清楚地認知到,徐松翰對她的那番心意,從以前到現在,沒變過。
她原以為他是恨自己的,剛到陽明山別墅的第一天,他不是還要她擦鞋嗎?她以為他這幾年,肯定恨極了她。
但他後來的所作所為,卻不像是出自于恨,反而像是……愛。
他,還愛著她嗎?
可能嗎?她曾經那樣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啊!
寶兒悵然嘆息,迷蒙的目光自夜空收回,慢慢地往下落。
下方,是佔地廣闊,很有日式禪風的庭園,水塘邊,站著一道孤寂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