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該對他說的,可惜他並不想听,她只好對著溫柔的月亮說。
「我真的很抱歉,真的,真的很對不起。」她低語,嗓音啞啞的,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
身後忽然響起幾聲狗吠,跟著,一只精神飽滿的牧羊犬沖向她,在她腳邊磨蹭。
她眨回淚水,蹲,跟狗狗玩耍。
「這是小可愛?」徐松翰低沈的嗓音揚起。
她沒回頭,依然逗著狗狗玩。「不是的,這是小可愛的兒子,叫小狐狸。小可愛也已經去世了,跟姊姊差不多時候走的。」
那年春天,她同時失去姊姊跟最疼愛的狗狗……
「妳一定很傷心。」
寶兒一怔。是她听錯了嗎?為什麼她覺得徐松翰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他為她感到難過嗎?
但,不可能吧?他那麼恨她,又怎會同情她……
寶兒正恍惚出神時,秦母端著水果盤來到院子里。「松翰,寶兒,吃水果。」
「謝謝伯母。」徐松翰挑起一片隻果,對秦母微笑。
「對了,松翰,你要不要留下來住一晚?」秦母熱心地問他。
「不用了,伯母。」徐松翰回絕她的好意。「我馬上得趕回去。」
「這樣啊。那寶兒呢?」
「我坐夜車回去。」
「坐什麼夜車啊?」秦母皺眉瞪女兒。「松翰不是開車來的嗎?叫他順道送妳回台北不就得了?」
叫他送她?那怎麼行?
寶兒嚇一跳,連忙起身搖手。「沒關系的,媽,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別麻煩人家。」
「這有什麼麻煩的?你們都認識幾年了,又不是陌生人。」秦母奇怪女兒的見外,轉向徐松翰,笑問︰「松翰,你不介意送寶兒一程吧?」
兩秒的靜默。
秦母或許沒察覺到異樣,寶兒可是完全感受到了徐松翰的遲疑。但最後,他顯然還是決定在秦母面前保持風度,淡淡一笑。
「沒問題。」
第六章
超尷尬。
苞一個冷淡的男人鎖在一個車廂里,原來是這樣一種僵硬的氛圍,想找話來說嘛,明知對方不想理妳,跟著沈默嘛,又覺得情緒紛亂,怎樣也定不下心來。
寶兒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有個念頭──趕快下車!
「呃,我看你送我到火車站就好了,我自己坐車──」
「我答應過伯母平安把妳送回台北的。」徐松翰冷冷打斷她。
「沒關系,我媽她不會知道的──」
「妳的意思是要我打破自己的承諾嗎?」他轉過頭來,嚴峻地瞥她一眼。她頓時愣住。
「我會送妳回台北。」他厲聲重復,頗有此話題到此為止,不必多談的意味。寶兒暗自嘆息。
既然這樣,她只好面對現實,強打起精神,熬過接下來度日如年的幾個小時了。
她默默地看車窗外,默默數著一輛輛經過的各色轎車。
徐松翰打開音響,听音樂。
啊,是M.C.Hammer!寶兒驚奇地听著音響傳出的饒舌歌。以前她就覺得徐松翰品味很怪,居然喜歡听這種快節奏、也不知道在念些什麼的黑人歌曲,沒想到現在還是一樣。
對音樂的品味,他倒是一點也沒變。
寶兒側過眼,偷偷地覷他。
他沒發現她在看他,抿著嘴唇,直視前方。
看著他那俊美又冷冽的臉部線條,她心一動。「我覺得很奇怪。」輕輕地開口。
他一動也不動,沒表情。
她知道他一定听見了,繼續說︰「我記得你以前對電影沒什麼興趣的,還常常笑我為戲劇瘋狂,怎麼現在會變成一家電影公司的老板了?」
他沒答話,下巴抽動一下。
「你爸爸應該有很多其他事業吧?我听說他在日本生意做很大的,開了好幾家飯店跟餐廳,還投資很多上市公司。」
「沒想到妳的消息倒挺靈通。」他譏諷地撇唇。
「你一定不知道,從前幾天你出現開始,就成為八卦的主題了吧?片場里每個人都在傳,連八卦雜志都在捕風捉影。」
「八卦雜志?」他挑眉。
「他們把你們父子倆描寫成傳奇人物了,說你在日本娛樂圈很有影響力,說你爸爸──」寶兒驀地頓住。
「說我爸怎樣?」
「這個嘛,呃……」
「怎麼不說了?妳不是一向最多話的嗎?」他嘲弄她。
她瞪他,一股氣涌上來。「他們說你爸本來是黑道大哥,後來才漂白投資正當生意的。」
「是又怎樣?」
「什麼?」寶兒怔住。
她以為他听了肯定會生氣,至少也會極力否認的,沒料到竟然只是這樣淡淡地承認?
「如果真是這樣,妳打算跟日本警方告密嗎?」他閑閑地逗她。「我可不曉得他們會不會理一個外國人。」
「我才……才不會那麼無聊呢!」她胸口窒悶。「就算你爸真的是……黑道,也不關我的事。」
「妳知道就好。」
對話又卡住了。寶兒好懊惱,為什麼她要提起這麼敏感的話題呢?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說的對,她是不識相。
她咬住唇,不悅自己的失言。
她不說話,反倒是徐松翰幽幽揚聲。「既然妳那麼不客氣,打探我爸的背景,那我也有話想問妳。」
她一愣。他居然主動問她話?「什麼事?」
「我听田蜜說,妳之所以會到她身邊當助理,是因為妳以前闖了個很大的禍,是她救了妳。」
寶兒聞言,身子僵住,臉色發白。
田蜜……都告訴他了?可惡!她干麼那麼多嘴?
胸口一波波情緒的浪,激動地起伏,寶兒緊緊拽住座椅邊緣,指關節用力到發白。
徐松翰察覺到她不安的心情,轉過頭來,深深看她一眼。
「听說,妳曾經拿刀子差點刺傷一個電影制片?」雖然看出她不願提起這件往事,他還是提了。
她倔強地咬住牙關,一聲不吭。
「田蜜說幸好她剛好經過,阻止了妳。那個制片很生氣,堅持要告妳,是田蜜好說歹說替妳求情,他才肯放過妳。」
「……」
「為什麼做那種事?」他逼問。
「你管不著。」她陰郁地瞪他一眼。
「無緣無故,妳不會想拿刀子刺人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別問了!」她怒了,瞪視他的明眸燒起火。「就像你說的,無緣無故,我的確不會拿刀子砍人,是我不想告訴你為什麼,可以嗎?我不想再提起那件事,而且那也不關你的事!」
他沈默兩秒。「我知道了。」
她無助地看著他的側面。他生氣了嗎?她方才尖銳的話語刺痛他了嗎?
她彷徨地絞著手。「你自己說的,我們不是朋友,既然不是,你又何必管我的事呢?」
他凜著下巴。
氣氛又再度沈寂,冷冷的,足以讓一個人從頭到腳都結凍。
寶兒咬著牙,一時不知所措,想再說些好話,卻拉不下臉,只能跟他一樣,端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她偷覷他拿起耳機,戴在耳邊。
「哪一位……田蜜啊,有事嗎?」
是田蜜!
寶兒胸口一震,愣愣地听著身旁的男人跟自己的老板說話,不由自主地揣測著他們對話的內容。
似乎是田蜜熱情地邀請他參加一場社交宴會,而據說一向討厭在公開場合露臉的他,竟然很認真地考慮著。
「……好吧,看在妳面子上,我去。」
他答應了。寶兒心一沈。
「明天見。」徐松翰掛斷電話,取下耳機。
她看著他,情感終究違背了理智的命令,澀澀地開口。「我以為你很討厭在公開場合露面。」
「誰說的?」他冷嗤。
「你真的要陪田蜜去參加宴會?」她追問,話一出口,便想咬下自己的舌頭。
老天!听听她問話的口氣,簡直像個充滿醋意的妒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