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的想,她的人生是否從明日起就會不一樣?
第七章
在含淚揮別輕弦園的一干人後,馬車就轆轆地行駛於官道上,直向長安城飛奔而去。
從未那麼長久時間坐於馬車上的瞳婷根本已經累得暈頭轉向,差點暈"馬車"。
"還好吧!"朝遇輕拍著她的背。
"應該……還好吧!"還活著就是。
蜷曲在軟榻上,頭枕在四哥腿上,身體用棉被裹著,看是否可以減輕顛簸的狀況,但看來效果不好,她依舊臉色蒼白如雪。
"四哥,還有多久我們才會到?"
本來還以為她可以邊走邊玩,一路游山玩水到長安;沒想到只能一直以昏昏欲睡之姿待在車內。
"再兩、三天吧!"
還要兩、三天啊!就在她以為自己永遠也撐不到長安城的時候,好不容易,他們總算到達目的地。
馬車在一棟精美華麗的宅子前停下,朝遇輕扶起虛月兌無力的瞳婷。
白淨的小臉、虛弱飄逸的氣質,不論怎麼看,瞳婷都像是從天而降的小天仙,只不過是很狼狽的那一種。
朝遇輕松的將她打橫抱起,下了馬車。
"四哥,這就是你在城內的宅子啊!好……大喲,好漂亮!"光是外觀就夠讓她眼花撩亂。
"還好。"他只是淡淡地說。
"可是,四哥,你在長安不有──"家人嗎?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吻上檀口。
"這里面有許多樓院,你想住哪邊?"
她摟著朝遇的肩頭,看著偌大的宅院,雕刻華美,庭中植滿香味盎然的各色花種,璀璨繽紛。
"四哥,你住哪一間?"
"干嘛?想跟我一起住嗎?"
"嗯。"被抱在四哥懷中,她踢著小腿,"我想,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求之不得。
樓板內傳來一陣陣琴聲。
"不錯,再練練。"
她高興的听著贊賞,一首接連著一首彈奏下去。但是在彈了一個時辰後,瞳婷就開始有些不耐煩。
"四哥,你什麼時候可以帶我上街?"本來以為可以來玩的;沒想到一來就是一直的在練琴,這樣,跟她在揚州的時候差在哪里呢?
"幾天後吧!"
她所彈的不是那一把墨黑的神秘古琴,因此他就算與瞳婷說說笑笑也不怕她會有個疏失而導致走火入魔,那琴,真的神奇且令人匪夷所思。
"什麼?"她好悶喲!"四哥……"貼著他撒嬌,近日來他們的關系已經愈來愈好,好到她已經開始想爬到四哥的頭上了。
"不行。"
別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的,他可不想在大白天就欲火焚身。"你再忍幾天吧!"
"為什麼要忍?"只不過上個街而已,但一說到"幾天"她就忽然想起,"四哥,今天幾號?"
"十一日。"
"那,四哥記不記得後天是什麼日子?"後天就是六月十三日了。
他聞言一震,但隨即穩下心神,"後天,不就是你的生辰了?"
"咦!四哥你記得啊!"四哥連這種日子都記得,實在太令她驚喜和異常高興,可以想見,四哥心中一定也很在乎她。
"是啊,十六歲了嘛!"
今年她的十六歲生辰,也就是……
"四哥,你怎麼了?"她推推朝遇,近口來四哥發呆的頻率真是高得嚇人,一個不注意就眼神飄忽,彷佛他眼里看的與心里想的,都離她好遠好遠。
這種感覺就像是將她摒除在外,讓她莫名恐慌。
朝遇回神,只是一笑,"不,沒什麼。"
"可不可以在我生辰那天,帶我上街呢?"听說長安是大唐王朝的最大城市,有各國旅人來來往往,她一直想上街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去西市看看那些外邦人,是不是有跟她一樣藍眼珠的人?
"不行。"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啊!為什麼?為什麼……"她不滿的嘟著嘴。
"因為,"朝遇想著如何開口,跟她說明白,"因為那天有件很重要的事。"
"有多重要?是四哥的,還是我的事?"
"都是。我……"他將她揉進懷中,下巴抵著她的頭頂輕聲喃道︰"我就靠你了。"
"什麼?"她沒听清楚。
但是朝遇不再言語。
而她就滿懷著疑惑的心情,迎接十六歲的生辰。
朝陽初顯露了魚白,白畫的光線染亮了天際。
天微亮,瞳婷就睜開了一雙骨碌碌的大眼,可是她沒想到的是,也有一雙眼在與她相對看。
"四哥?"他怎麼這麼早就醒來?
朝遇向她招招手,"今日就是你的生辰,送你一樣東西。"轉身拿出的是一個璀璨雕篆的錦盒,一開盒蓋,射出藍灩灩的光芒。
"好漂亮喔!"全部都是藍色的首飾,"這些都是要送我的嗎?"
"那是當然。"朝遇拿起一對耳墜幫她戴上,戴好向後一退,看著她在藍色墜飾襯托下的風采,"真美。"
"是嗎?"她忙著攬鏡自照,看著耳墜對應著她的眼瞳,令她更顯嬌美。
朝遇雙拿起一條湛藍頸鏈替她戴上,兩人的頭靠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相交雜。
他緩緩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面容上卻是心事重重。
"準備一下,待會兒我帶你出府。"撫弄著她的發絲,沒有發覺自己話中的不舍,雙手緊摟在她身側,像是最後一次地嗅聞著她惹人愛憐的清香。
寢房中──
看著眼前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龐,瞳婷真的難以相信。
伸手捏了一記臉頰。
"喂!會痛耶!"少女吃痛的哀叫。
"天啊!我好像在照鏡子喔!"要不是听到眼前人的痛號,她會以為她還在夢中。
"婷婷,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作夢,捏的應該是自己的臉頰,而不是別人的。"揉著臉,她不滿地說道。
"不好意思。"就是知道捏自己會痛呀!"你說你真的是我的……"
"姊姊。"孿生的。
少女拿起筆在紙上寫下她的名字──瞳亭。
僅僅一字之差,連念法都一樣。
"三少都叫我小瞳,但是你晚我一刻生,所以還是乖乖的叫我姊姊。"
"我……你……"瞳婷這麼多年來都不記得原來還有一個孿生姊姊,在長安。
而今天一天則是她覺得最莫名其妙的一日,明明是她十六歲的生辰,四哥卻帶她來到了他的老家"宣府",一進某一宅院中,就看見了睽違已久的"三哥"宜化遲,接著就要她坐在大廳內竹屏的一方,可是她知道,另一邊也坐了一個女孩子。
當時她害怕的直向四哥使眼色,但他什麼也沒說,只要她好好彈奏一首曲子。
而在她與另一女孩都彈完之後,一個清靈水艷的少女宣布四哥的人──也就是她,贏了這場比賽。
贏了?到底贏了什麼她也不知道,一切就像是一團迷霧般,籠罩在她身邊。
她想問,才發現四哥離她的距離,好遠。
想跨步奔向四哥,卻發現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住,一看,竟是那坐於另一方的女孩,臉上的面紗一掀,她看見的是和她一樣的……
"發什麼呆呀!"她戳戳瞳婷,"還兀自沉浸於驚嚇當中回不了神嗎?"她很清楚記得瞳婷見到她的第一眼,像見到鬼一樣,她沒這麼恐怖吧!
瞳婷接下來就被三哥與那個跟她長得一樣的女孩強留下來在宣府做客,她只記得那時四哥的眼神……
好像這一分開,他們就無法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