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上頭,是那天兀官濤來找他時畫的,後來畫完成他便吩咐小廝將畫拿到店里去制成卷軸,將畫好好保護。
那天徹底將徐翩翩趕出去之後,他心喜終于能夠給扁羽一個名正言順的地位,他終于能和深愛的人廝守一輩子……可是他沒想到,在徐翩翩離開的那天,扁羽也跟著消失,他派出所有能派出的人手四處找尋,就是找不到她,一天、兩天、三天……至今已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任無懷煩燥地抱頭。
他從原先的急瘋了、將矛頭指向翩翩,到如今派出再多的人都找不到她,她就像從未在這世上存在過一樣!
一抹靈光突地在他眼中綻放,他放聲喚來貼身小廝。
「……少爺……」小廝踏進門一看見一臉陰郁的任無懷,不禁打了個冷顫。
「派人出去找尋徐翩翩的下落,到徐家去找,她肯定是回去了。」
小廝感到不解,卻又不敢問,呆站在那兒,過了許久沒有听到聲音,任無懷抬起頭一看,立即憤怒地咆哮,將連日來的郁悶全發泄在小廝身上。
「我說的話你沒听見嗎!」
「听……听見了。」少爺的脾氣變得好差。小廝無辜地轉頭往外走……少爺是為了少女乃女乃才發這麼大火嗎?
小廝光想事情,沒注意眼前走來的人,差點就撞了上去,還好他及時發現。
「夫……人,夫人!」
「少爺呢?還是在房里抱著那張畫不肯出來?」
小廝沉默點頭,任夫人不能苟同地皺起眉,隨即往任無懷的房里走,才踏進門就看見他專心一致地盯著桌上的畫卷,連她進門了他都絲毫沒發現,任夫人見狀快速移動,伸手搶過那張畫將它撕成碎片,任無懷驚慌憤怒地沖到她面前想搶過那張畫。
「娘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在做什麼?我在做能讓你清醒的事情……」任夫人撒紙的動作更加快,三兩下上好畫紙已碎得不成樣,散了一地。
任無懷跪在地上,顫抖的手一張張拾起碎紙,寶貝地擁在懷中。
「為什麼……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現在只能憑著畫將她深烙在心中了,現在連畫都沒了!
「你還想躲在房里到什麼時候?」任夫人搖搖頭,扶起了他在椅上坐下。「有許多事情等著你,你不能將自己關在房里對外頭的事情不聞不問……瞧你,都瘦了一圈。」
「只要把她找回來……娘,我要娶她,我要守著她一生一世,我不能原諒徐翩翩又趁我不汪意時將她帶走!」他怒紅了雙眼。「她就這麼見不得我愛別的女人嗎?人丑就算了,就連心都這麼丑陋——」
啪!
他話都沒說完,頰邊就傳來辣痛,他愕然地撫著臉頰看著自個兒的娘,不懂為什麼打他。
「你明不明白,你一心一意愛的和你恨之入骨的都是同一個女人!」
任無懷愣了愣,隨即發出不相信的笑聲。「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相信,扁羽在他心中是如此完美,不是徐翩翩能比擬的。
任夫人見他根本不相信,深深嘆了口氣。
「無懷,我知道你一直很反對娶翩翩為妻,但請別因為這樣而蒙蔽了自己的眼楮。你好好想想,你會發現,翩翩就是你愛的女人,只是你一直在強迫自己恨她,盡避她為你做再多事,你都把她的目的想得非常卑劣,她其實愛你入骨呀。」
輩通之處……她們的輪廓有些相似,神態也是如此,扁羽喜歡依著窗欞看著窗外的景色,他好幾次去找徐翮翩時,她也是如此……不,不不!扁羽不可能是徐翩翩的!她們兩個明明就是不同的兩個人!
「不可能!」任無懷猛搖頭。「娘你不用再替徐翩翩說話了!她不守婦道,你還為她說話做什麼?我是不可能再接她回來的,她已經不是我的妻子了。」
「我還沒打醒你嗎?你依舊那麼痛恨翩翩?難怪她寧願將自己丑化,因為她知道一旦你見到的是她的真面目,你也不可能會喜歡她,因為你打從心里討厭她。經過外頭的傳言影告已有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她被毀容,見了她的真面目你也不會心動,若沒有讓你有比較的目標,你是不可能會對真實的她動心的。」她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這麼膚淺,是個以貌取人的人。
「娘,你的話依舊令我無法相信。好,就算她們有相似的臉孔,但她們的心其實相差十萬八千里。」
「你以什麼來斷定翩翩的心地不好?」
他被問住了,許久以後才勉強找了個理由︰「他們徐家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強迫別人。」
「你也說了是他們徐家,你怎能確定翩翩心中的想法也和她的家人一樣。」
「她……」他啞口無言,心中竟泛起翩翩曾說過的辯白話——
我知道我爹娘的作法不對,但這也不是我所願……
難道我們不能和平共處嗎?爹的決定並不是我的意思,我曾經反抗過……
他還是猛搖頭,不知是想否認已經動搖的心,還是否認她和扁羽是同一人。
「難道沒有一絲蛛絲馬跡告訴你,她們是同一人?」任夫人不死心。
徐翩翩……不可能是扁羽……扁羽……扁羽……他痛苦的閉上眼。不會的……
「你說你愛的女人叫什麼名字。」
「扁羽。」
任夫人哼了一聲。「你還不明白嗎?扁羽這名字是「翩」拆字的。」她的兒子,聰明一世胡涂一時,就算平時再怎麼理智,一旦氣昏了頭,他還是會變得昏庸無用。
看著他呆呆的像失去靈魂的人,沒有動作,沒有言語,眼珠子轉也不轉一下,她戳了戳他,感受到他的體溫後才放心。
「她不守婦道……」他喃喃自語,眼神依舊呆直。「她和無延勾搭……」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無憑無據的。」其實早在將翩翩攆出門的那天,三妹就已經來找她解釋過關于無延的事了,只是為了一些因素讓她也不得不暫時守住這個謊言。
憶及那日所見,他突然又像被灌入靈魂般,激動叫囂。
「那日我親眼見到她從無延的房里出來,還肆無忌憚地站在他的房門口對他甜言蜜語,這是我親眼所見!」
「耳朵能夠騙人,難道眼楮就不會嗎?在娶她進門之前,大家不也听進了外頭對她的批評,什麼染上麻瘋,什麼毀容,但事實呢?她確實是生了場重病,但卻不是得了麻瘋,容貌也沒毀,如真要說那場病替她帶來了什麼,只有痛苦與孤單而已。因為那場病讓她的爹娘不愛她,現在又讓她唯一的丈夫將不守婦道的罪名冠到她頭上,將她掃地出門,一個女人還能再承受多少責難?」若不是她後來知道了無延的身分,她也可能一輩子都認為翩翩不守婦道,勾搭小叔。
「大姊說的話是真的。」任三娘滿臉愧疚地走了進來,順手將門掩上,走到桌旁坐了下來。「無延與翩翩真的沒有任何暖昧……就算想有也無能為力。」
「我不懂。」
任三娘嘆了口氣,倒茶順了顧喉嚨,已有長時間說話的打算。
茶杯的碎片飛濺出去,尖銳不客氣地劃過脆弱無助的掌心,接連的驚呼聲沒能勾起他的注意力,他只能隱隱約約感受到掌心帶來的刺痛,隨即有人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上藥、包扎。
他究竟對她做了多少傷人的事?從她嫁給他開始,他沒給過她好臉色,甚至光明正大地嫌棄她的容貌,當他在她的偽裝面前惡言相向,甚至是大談別的女人好時,她是怎麼過的?而當他在真實的她面前給予溫柔對待時,她會有多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