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試試味道好嗎?」話語客氣婉轉。
「但……」眾人還是有所遲疑。
「我做了好多,你們吃沒關系,爹娘那兒我已經留起來了。」她話才一說完,馬上一陣狂風掃過,眨眼之間原本盛裝完美的松穰鵝油卷立即消失殆盡。
半晌過後一連串嘆聲揚起,面對眾人的稱贊,翩翩開心地笑著,盛盤的動作更輕快,很快地使將剩余甜品裝好數盤。「小悅,將這些甜品送到爹娘那兒。」
她喜孜孜地端著另盤盛好的甜晶送去給任無懷,經過迥廊處遇見一名丫環扛,丫環臉上驚愕與為難的表情令她焦急想拿甜品給任無懷品嘗的心情緩了下來。
「少女乃女乃……少爺不準任何人進入書閣。」丫環一臉為難,不知該怎麼提醒翩翩才好。
翩翩楞了楞,步向欄桿移,傾身往前才從泥上的水窪里照出她現在這張丑女的模樣,心一驚連忙打住往前的步伐。
「謝謝你。」她趕緊向丫環道謝,若不是這丫不提醒她,此刻她肯定又被他轟出書閣了。
她步一轉急忙往自己廂房走去,迅速將偽裝卸去,在光亮的銅鏡里發現了驚人的事情,她瞪大眼楮,香頸一偏——
痕跡呢?!
她胡亂地在頸子上亂抹亂擦,杏眼越睜越大。
她頸子上的痕跡怎麼不見了?!什麼時候不見的?!
是這面銅鏡有問題所以才照不出她頸子上丑陋的痕跡吧!
她跌跌撞撞地沖到銅盆旁,水里的倒映依舊與銅鏡如出一轍,她頸子上的痕跡不見了,那塊糾纏她,讓她從小就嘗到所有人拋棄的痕跡,居然不見了!
她心中頓時有股感覺被瞬間抽離,令她站不住腳地軟癱在地上,眼眶熱辣的讓她閉上了眼,隨即,晶瑩的淚珠滑出了如扇的眼睫。
對這樣出乎意料的事情,她到底該哭還是該笑?
「小姐你怎麼坐在地上呢?」小悅一推開門便瞧見翩翩坐在地上,她趕緊放下手中的火盆,蹲去扶起她,可是卻看見她的臉上出現兩行清淚,她急如螞蟻。「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扶你上床休息一下,馬上去請大夫來!」
小悅將翩翩扶到床上坐下,翩翩連忙阻止小悅要幫她躺下的舉動。
「小姐,快告訴小悅,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受了風寒了?」
她搖搖頭,動手掀高頸的黑發,小悅原本還搞不清楚狀況,隨即才瞪大了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指著翩翩的頸子啊啊啊的叫。
「難道你這幾天在替我上水粉的時候都沒發現嗎?」
小悅猛搖頭。「小姐你現在要怎麼辦?」
翩翩苦笑。「這不是更好嗎,痕跡不見了。」嘴里這樣說,但她的臉上可看不出任何歡喜的表情。
「對對對,這樣姑爺就不會再嫌小姐了,小姐以後也不用再上那厚厚
的水粉了。」
「然後以後都變成「扁羽」,讓「翩翩」徹底消失嗎?」
「我……」小悅失言,連忙住嘴。
「算了。」她不要再想這麼多了。將臉上的淚痕擦掉,她轉頭問。「對了,你有將甜品送去給爹娘嗎?」
「有啊,老爺和夫人們開心得不得了,連連說︰真好,每天都有好吃的甜品可以吃,干脆把府里的廚娘辭了算了。」小悅原音重現,一手還有模有樣地學著任老爺模胡子的動作。
翩翩略略扯笑。雖然她心里明白,他們是真的認為她做的甜品很好吃,很合他們的口味,想辭掉廚娘只是打趣的說法,間接贊美她的手藝,可她心里卻覺得酸疼,她想起任無懷曾對她說過的話,在他心中,她是一名丫環,真正能深入他心里的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真高興,每日午後都是我最期待的時候,能夠品嘗到你親手做的甜品,害我都不想去巡店了,怕會錯過你的甜品。」任無懷由後抱住翩翩,讓她坐靠在懷里,拿起一塊棗泥山藥糕放進她嘴里,他卻將手指伸往自己嘴里,去品嘗指月復上糕味與她嘴里的香味。
她沉默不語。
「怎麼了?看你一句話都不吭,有什麼事嗎?」他關心地問,將她身子轉正,直視著她,她眼中的淒楚嚇著,連忙捧著她的小臉蛋兒追問。「發生什麼事了?」
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後一口氣嘆出,她幽幽地問。
「你是因為這張臉才喜歡我的嗎?」
他微楞,隨即俊爾一笑。
「當然不是。你怎麼會這麼問呢?」
「只是隨口問問。」
他扳回她轉開的臉,擔憂不已。「我看你今天悶悶不樂的,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面對他的追問,她反而伸手抱住他,將身子窩進他懷里,靠著他的胸膛細數心跳聲。
「你會愛我一輩子嗎?如果我的容貌改了,丑了,你還會愛我嗎?」
「當然啊,傻丫頭,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愛你呀。」他模模她的頭輕聲笑道。
「真的嗎?」她大膽地開口。「可是你卻不愛小姐。」
他臉隨即沉下。「你一定要談到她嗎?」
她抬起頭。
「不喜歡小姐是因為小姐的長相嗎?是因為她臉毀了,所以你對她產生反感,看她不順眼嗎?」
「我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他臉一轉,沉臉看著窗外,夕陽西下,余暉透過紗窗照映在他的臉上,顯得落寞。
不容他逃避,她粗魯地扳過他的臉,雙眸糾結在一塊,圓亮的眼楮里閃煤著的沈痛令他感到不解。
「告訴我,為什麼討厭小姐?小姐人這麼好,你是為了什麼討厭她?」她想知道,她好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他討厭了!
「扁羽,你今天是怎麼了?」他扯緊眉山。「你為什麼要問我這些問題?」擔憂的俊顏忽然松了開來,換上冷竣陰沉的臉。「是她對你做了什麼嗎?」他扼腕地咬牙。「我真該早早休了她!難道她就不能在這個家里安分點嗎?她還不明白自己在這個家里的處境嗎?她真以為自己是我的妻,哼,她連妾都不如。」
她竟連妾都不如……
翩翩沉下臉。「難道……你就不能試著與小姐相處?」
「不可能。」
眼見她落寞的神情,他擁緊她。「我的心里只有你,無法再瓜分給另—個女人,何況是一個我恨之入骨的女人。難道你非得那麼狠心,將我的另一半心分給別的女人嗎?」
軟綿綿的小手乎貼著他的胸膛,她抬起小臉,滿是愁雲地看著他。
「這顆心,真的只給我一人嗎?在你的心里,愛的是哪個我?」她無助地倒在他懷中。
他卻對她的話感到不解。「我愛的當然是你呀。」他擁緊她,俊毅的臉龐漾著溫暖的微笑。「我愛的是你,而且會永遠愛著你,你要相信我。」
他的話不僅無法安撫她的心,反而再一次傷了她。
「讓我這樣靠著好嗎?我好累。」她真的覺得好累,面對他,面對這個家,面對一切,她的身心都疲累得不得了,她好想休息,好想遠離這一切
「你大概是太累了,好好睡一下,我不動,你就待在我懷里好好睡一會兒。」他溫柔地輕拍她的背幫助她入睡,破天荒地,竟然從他口中听見模模糊糊的輕哼聲。
躲在他懷里的她,因為他一再的溫柔體貼而眼眶泛酸泛熱,心口一陣酸疼,小手微微揪緊他的衣裳。
為什麼他的溫柔體貼只給「扁羽」?
大廳里,任老爺正與任無懷商討書肆的事,原因是任無懷的大哥與大弟剛從江西回來,四個人圍著桌坐,任家大少爺任無蒼正翻開一本本的帳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