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不是了。這些年來，你們善尊處優，我卻花費了所有的心血在經營這個家。」想到自己生了一個沒用的兒子，趙氏握在扶手上的手微微顫抖。
宋家是經商致富的沒有錯，但是先人打拼，後人不懂得妥善經營，是富不過三代的。宋書梧不巧就是第三代，她丈夫宋應偉做壞了一些生意，宋書梧又完全不理家業，她委托人經營的結果是每況愈下。這也是為什麼她反對將左湘儀娶進門的原因，左家當時並不富有，左湘儀對宋家並沒有任何幫助，她好不容易才逮到機會將左湘儀趕出宋家，就是想另外再找機會，娶個一個對宋家產業有幫助的女人。
好人家的女兒是不會嫁給人家當二房的，休了左湘儀便是要宋書梧再娶個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對宋家來說沒有用，于是鐘翠娘進了宋家的門。鐘翠娘的嫁妝的確對宋家幫助不少，但是錢財再多，不事生產也會坐吃山空，宋家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趙氏才會又把主意打到宋芷菁身上。
「宋家已經一敗涂地。」趙氏重重的嘆了口氣。
鐘翠娘的嫁妝其實不少，宋家目前所剩的錢財也還足夠窮苦人家過一輩子，但是宋家的人口這麼多，開銷這麼大，可能兩、三個月，最多半年，這些錢就會被用光了。其實宋家大可節省開銷，但是這樣無疑是承認宋家已經沒落，趙氏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尤其是在她還有一口氣的時候。
宋書梧的臉色漸漸蒼白，不知是因為慚愧，還是因為擔心日後會沒錢可揮霍，對他來說，他完全不知道賺錢的辛苦、沒錢的痛苦。
「這就是我為什麼非要石鐵風那小子做我們宋家的女婿不可的原因。」趙氏的心情又平靜了下來。
「為什麼一定得是他？」宋芷菁多希望還有其他的人選，因為石鐵風對她表態得很清楚了，她不應該再自討沒趣。
「你還不懂？娘都說了，我們沒錢了。」沒錢就要找錢嘛！他這個女兒怎麼這麼不懂事？宋書梧沒好氣的說。他懂他娘的意思，也非常贊成這個方法，至于女兒的難處，他不懂，也不在意，對他來說只要生活過得優裕，什麼方法都可行，他不敢想像宋家沒有錢的樣子。
「就算要嫁，為什麼對象一定要石公子？」宋芷菁哽咽著，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逼她？在宋家，她美其名曰是個大小姐，但她跟她母親一樣沒有說話的權利，她爹雖然怕女乃女乃，但卻經常對她們母女倆大呼小叫，她與母親分明就是被宋家利用的。
「如果可以，我又何必堅持？」趙氏回道，就算原本可以選擇其他人，今天她也不會另做選擇，只怪一個人——宋縭。
「如果宋家不是沒落到這種地步，我也不會讓你嫁出去，憑著咱們家大業大，要招婿還不容易？但是今非昔比呀！既然要嫁，就得嫁戶好人家，第一鏢局的石鐵風是最適當的人選，他雖然沒有功名爵位，但他的身價也不輸王公貴族，你們可知道第一鏢局的名號是御賜的？再說京城里有財有勢的公子早巳妻妾成群，你要是嫁人做妾室，不僅得不到豐厚的聘禮，連宋家的面子都掛不住。」
宋芷菁不知道自己原來也這麼重要，但也這麼沒人格，對女乃女乃來說，她不過是緊接著母親之後，為宋家添增財富的工具而已。
「可是我不想嫁……」宋芷菁用眼神向母親求救，這里能幫她的也只有母親了，她多麼希望母親能暫時拋棄懦弱的形象，站出來為女兒說幾句話。
「你說什麼？女乃女乃說的話你敢不听？」宋書梧大聲的斥喝，他只有在妻女的面前才會有如此強硬的態度，天知道平常的他可是軟弱如蟲。
知道向娘求助無效後，宋芷菁轉而向趙氏乞憐，她知道她爹一向是照著女乃女乃的意思走的。
「女乃女乃，可不可以換個人選？只要不是石鐵風，孫女都嫁。」她不要再見到石鐵風嘲諷的笑容，好似都把她看透了。
「不行。」趙氏堅定的否決。如果石鐵風娶的不是宋縭，那麼可能還有轉圜的余地，偏偏他娶了那個女人，她非要他放棄那個女人娶宋芷菁不可，就像當年宋書梧休了左湘儀一樣。她始終認為是左湘儀母女命中帶煞，拖垮了宋家，她們該為此付出代價。
「兒子，還記不記得左湘儀？」趙氏的口氣突然又放軟了。
宋書梧尷尬的看看鐘翠娘，鐘翠娘只和他對看了一眼，就委屈的低下頭。
「娘，都這麼久了，還提她干什麼？」老實說，自從左湘儀被趕走後，他就很少想起她們母女兩個。
「記不記得她給那個娃兒取了什麼名字？」她是不太可能記錯、的，只不過是更進一步的向兒子確認，畢竟已經過了二十幾年。
「好像……單名一個縭字。」宋書梧回想起當年在湘儀挺著個大肚子，拿著寫有「宋縭」兩字的紙，向他和娘請示如果生女娃就用這個名字可好。
听到他們在紂論家里曾經發生的事，宋芷菁拉長了耳朵，她早就听過家里長工的竊竊私語，但是一直不了解，只隱約知道她娘並不是她爹的第一任妻子，現在突然听到宋縭這名字，她驚訝得張開嘴。
「那就沒錯了。」趙氏心里有數的點頭。
「娘，怎麼——」宋書梧想問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但他娘卻不再理會他。
「芷菁，你可有見過宋縭？」趙氏只想從宋芷菁那里得到答案。
宋芷菁傻傻的點頭，暗自猜測難道宋縭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
「她長得什麼樣子？」
「美。」是的，宋總的美讓她白嘆弗如。
「這不是重點，她的臉上可有任何特徵……像是胎記什麼的？」
宋芷菁低頭想想，然後搖搖頭。
「沒有？」難道只是個巧合？趙氏有了這樣的想法，不過待她見過宋縭，她會知道那女人到底是不是左湘儀的孩子。她記得那娃兒跟母親長得很像，雖然她只見過一眼。「好了，不管如何，現在立刻著手為芷菁準備嫁妝，她明天嫁人！」
她的話除了使人目瞪口呆外，沒有人敢反駁。末了，宋芷菁悲嘆自己沒有人格的命運，含著淚水沖了出去。
第九章
第一鏢局紅燈高掛，喜氣洋洋，因為明天就是總鏢頭石鐵風成親的好日子。這是第一鏢局成立以來第一次辦喜事，大家莫不期待這天的到來。由于宋縭沒有娘家，為了明天的迎娶儀式，石鐵風打算家六年前一樣，先把她送到客棧住上一宿。
「明天你就真正成為我的妻子了。」石鐵風站在宋縭的背後，為她梳著及腰的長發，「而你的頭發將為我盤起。」
宋縭巧笑著，她不知道他會那麼在意。在她心里，她嫁的本來就是他，他卻堅持要再娶她一次。
「雨霓睡了沒？」想想，孩子都為他生了，如果當初近是堅持要跟大哥，她可以找產婆，弄一些藥來狠心的把孩子弄掉，但是她卻決定要出來找他。
「早睡了，她比你還興奮，到處轉來轉去，怎麼會不累？」
他說得沒錯，她的心情是很平靜，大概是因為她認為這次的婚禮辦與不辦都沒有差別，所以能以平常心看待。而他則剛好相反，直說第一次的婚禮他一點都沒有準備的心情，沒有當新郎倌的感覺。
「晚了，我該到客棧去了。」整理好頭發，宋縭離開銅鏡。
「等等，先為我穿上你的霞帔。」石鐵風忍不住想再一睹她一身大紅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