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月明星稀,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合該是眾人休養生息的時刻——
突地,一陣火光在城西躥起,緊接著鑼鼓聲、人聲響徹雲霄。
「快來人啊!失火了!」
「快來人啊!飛雪山莊失火了!大家快來救火啊!」
這麼持續不斷地吆喝,使原本已熄燈就寢的人們,紛紛帶著惺忪雙眼出來察看是怎麼回事。抬頭一見著天空的火光,當場睡蟲跑光,跌跌撞撞的沖回家,拿著水盆到現場去幫忙滅火。
「柔兒!柔兒!」舒氏披頭散發地沖進女兒的睡房里,神色慌張地搖醒她才五歲大的女兒。她是在那歹人還沒發現之前,趁亂跑出來的。
「娘——」猛力的搖晃終于讓沉睡中的武蔚柔清醒過來。全然不知發生何事的她,小小的菱嘴正打著呵欠,秀氣可愛的臉上仍滿是困意。
「沒時間了,柔兒,你快抱著娘。」舒氏的臉上有著因火而燒紅的痕跡,不待女兒行動,她一把抱著人就往外沖。
「娘,你怎麼了?」娘親著急的語氣,似乎也感染到她,武蔚柔揉揉眼睫,睜著的圓瞳,這才發現娘親的模樣與以往不同,沒有任何的妝扮,頭發更是披散在肩上。
「噓!柔兒乖——不要說話哦!」一出房門,舒氏便要女兒閉上嘴,好似後頭有人在追趕的飛快跑著,直到她將女兒抱到後花園,把她塞進假山的縫穴里。
「柔兒,你乖乖躲在這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準出來哦!」
「娘,為什麼?到底怎麼了?還有外邊那是什麼聲音,怎麼會這麼吵?爹爹呢?」娘親的神色讓武蔚柔不安,也就不由自主冒出一連串的問題來。
「乖哦!柔兒,現在娘跟你交代的事很重要,你要仔細听清楚!」他們一定會來找她的,時間緊迫,舒氏無法理會女兒的問題,刻意壓低聲音。
「娘,你要跟柔兒說什麼?」她眨巴著眼,眸底透著害怕。
娘親從來都是笑著的,今晚卻跟以前不一樣。
「柔兒,還記得前些天,娘給你看過的碧璽嗎?」舒氏的神色慌張。
「柔兒記得。」她點點頭,想起之前娘親曾讓她戴在脖子一把玩。
「柔兒,那是我們家世代收藏的傳家寶,娘把它放在汐湖旁的鯉魚石雕里,你要牢記這件事,要是娘有事不能來找柔兒,你就去拿出來藏在自己身上,可是,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懂嗎?你一定要答應娘,一輩子都要守護碧璽,不能讓任何人拿走,知道嗎?」舒氏不斷地強調。
她無法信任任何人了,都怪老爺太相信朋友,才會遭致這樣的災禍。現在火焰正熊熊地吞噬飛雪山莊,老爺則是被綁在廳堂跟那幫人周旋,現下她只能讓女兒躲在這里,還望老天保佑,別讓那批歹人找到她。
「娘——」武蔚柔還是不懂為什麼娘要跟她說這些。
「你听到沒有?」她沒有時間了。
「娘,柔兒听到了。」
「好乖——娘現在要去找爹爹,你乖乖待在這里,不管听到什麼都不可以出來哦!直到娘和爹爹回來找你。」說到最後,舒氏不禁紅了眼眶,想這一別恐怕是凶多吉少,這是她最後一次看著女兒了……
「娘——」武蔚柔不自主的害怕起來,小手緊抓著她不放。
「乖——柔兒听話。」縱有萬般不舍,舒氏還是硬拉開女兒的手,快步的離去。
「娘——」她童稚的聲音叫嚷著。
抿著嘴,抱著雙膝,武蔚柔小小的身軀就這麼躲在假山的縫穴里,耳邊不斷地听到有人在喊著救命,還有人在叫嚷著快滅火,在她的小腦袋里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很想出去看看,但又想到娘親交代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出去,因此只得靜靜等待娘帶著爹爹回來。
等著等著,天色漸漸變亮,耳邊嘈雜的聲音逐漸的平息了,可是爹娘怎麼還沒出現?
爹娘到底去哪了?怎麼還不來接柔兒呢?
她心底不斷的冒出疑問。
娘說,不管听到什麼聲音,都不能出來,那現在都沒聲音了,她可以出去了嗎?
她眨著眼,還是不敢動作,直到天大亮,她終于捺不住性子,躍下縫穴,去找爹娘了。
她跑出假山,映入眼簾的卻不是記憶中的模樣!原來的房子、長廊全變成了黑壓壓的一片,微風吹來,甚至還可以聞到燒焦的味道。
爹娘呢?她驚慌極了。
「爹——娘——」她放聲大喊,卻不見回應。
「爹、娘,你們在哪兒?爹、娘……」
她小小的身子開始四處找著,只是任憑她再怎麼叫嚷,也只有空蕩蕩的焦黑屋舍回應著她……
第一章
龍王雷老大及夫人︰
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京城,所以不用來找在下。
為你們賣命大半年,終于等到你們回朝,現下也該是交替的時候。
听聞夫人已懷有龍種,文人先在這里祝賀夫人順產,平安生下玄武國的繼承人。
最後,歸期不定,勿念!
宰相文時駿
答答答——
一匹通體雪白的高大駿馬正不疾不徐的走在熱鬧的大街上,但引人注意的不只是馬兒,還有坐在上頭的男人。他一身白色的書生打扮,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拎著白扇搖呀搖,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模樣好不悠閑。
留書出走,這招算是他回敬給龍王夫妻的,誰叫他們丟下整個國家,出去游山玩水大半年,讓他背負所有的重擔,忙得差點倒地。若不是容?懷了身孕無法長途旅行,他們怕是玩得不想回來了。所以,一接到傳令兵的回復,說龍王已經進了城門,他馬上帶著早就準備好的包袱,往後花園的城牆翻身一躍,直接跨坐在「雪」身上,策馬由側門出城。狂奔了幾十公里直達下一個城鎮,他才驅馬慢下腳步。
呵——不曉得紹麒看到留書時會是什麼反應?應該是氣得跳腳吧!文時駿一想到這里,不禁笑開了臉。
搖搖頭。還是別想太多,趕路要緊,省得他真的派人來逮他回去。
思緒一轉,他決定到離京城最遠的風城去。
「梁弟,關于那筆錢……」舒萬安很是為難的開口。
「舒兄,這不要緊,我並沒有急著要。」梁南生臉上掛著笑容,絲毫不以為意的回道。
「這樣吧!梁弟,不如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你到風城玩幾天如何?」
「那就麻煩你了,舒兄。」他的眼底閃過一道光芒,快得讓人沒發現。
「哪兒的話,正巧我也可以介紹我佷女給你認識。」得到允諾,舒萬安的臉色也緩和不少。
「哦?原來舒兄有個佷女,之前都沒听你提過。」他以談天的口吻說道。
「是啊,我雖然膝下無子,不過卻有個身世極為可憐的佷女。當年我妹妹嫁入飛雪山莊,生下蔚柔,我都在外地忙著生意,若不是他們家發生大火,妹妹與妹婿雙雙葬身火窟,我還沒機會見到佷女一面。」對于這點,舒萬安一直覺得遺憾。
「很抱歉,我不該問的。」梁南生以茶代酒賂罪。
「沒關系,是我先開口的。」他搖搖頭,又接著道︰「還有,我想跟梁弟說的是,因為大火的關系,讓我的佷女受了很大的打擊,以至于十四年過去了,還無法開口說話。所以你見她沒說話,千萬別誤會她沒禮貌才好。」
「唉——令佷女的遭遇真是讓人惋惜,舒兄沒有請大夫來診斷過嗎?」他半遮眼睫,一臉可惜。
「這是當然,只不過大夫說這是心病。」這麼多年下來,他早就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