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她就把話說開了吧,「我沒有什麼不痛快,只是我們都大了,公共場合我們還是互相尊重吧。」
鎖緊住眉頭,余洋覺得無比抑郁,卻找不出話來反駁。五年的時間到底改變了什麼?不,對于他倆而言,時間並不能改變任何東西。看來記得那件事並把它深埋在記憶里的並不止他一個人!沉默了幾秒鐘,他松開了眉頭,「樂平,你……還記得那晚的事嗎?」
「哪晚的事?」樂平咬住下唇。
「你知道的!」幾乎是肯定地輕嘆一聲,余洋陷入沉思,「當時我覺得你還太小,不懂得情愛;而我處于年少輕狂的年紀,覺得整個地球都得圍著我轉,自然不會想到自己對愛情的看法也是存在著偏執的,執意地去追尋理想中的女朋友、理想中的愛情……這個道理我也是在這幾年才看透。我回來並不是要讓你不愉快,更不是想要傷害你,我只是想要……尋找一個答案……」說到這里,他頓住了,仿佛再也說不下去了。
一陣更長的沉默,余洋只覺得自己被一團重重的疑雲包裹住,他一直尋找的東西就在他的眼前,但他卻看不清楚!
「我們分手吧,你心里的那個人不是我,我心里的那個人也不是你,我們都是傻瓜︰你偏執地去定義愛情,而我愚蠢地利用愛情。」汪琴的這句話猶如一把利劍穿過腦海中的迷霧,紊亂的思緒突然變得清晰——是呀,他一直都不停地在尋找定義中的真正愛情,他早該清楚的,愛情,對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感受——也許是熾熱瘋狂的,也許是平淡雋永的,也許是痛苦輾轉的,也許是甜蜜纏綿的——愛情里面為什麼就不能有友情、親情?有了友情跟親情的愛情就不是愛情了嗎?
原來這就是答案!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是個傻瓜!
「樂平。」抬起頭,他咧嘴一笑,像換了個人一般。
樂平覺得眼前一花,仿佛回到了過去︰陽光在他的唇齒間奔跑,同時帶來慵懶、邪氣,甚至是輕佻、戲謔……
「嗯?」
「我送你回去吧!」他知道了答案,卻不知道她的答案。五年,他有一段不小的距離需要去彌補,而現在,他不能嚇跑了自己的獵物。
樂平頹然躺在席夢思里,听著掛鐘一分一秒地走過,久久無法入睡。余洋上午反復無常又怪頭怪腦的一番話讓她輾轉反側。他說到過去,他提起那一夜,卻是驟然而至,戛然而止,沒頭沒腦得讓她不知該如何反應。他到底在想什麼,最後的笑容又代表了什麼?作為他未來的部下以後又該怎樣和他相處?
直到鬧鐘響起,她才發現自己幾乎一夜未眠。苦笑著起床,看著鏡中兩個青黑色的熊貓眼,她嘆了口氣。
「樂平!」
清晨八點,大庭廣眾之下,人來人往的公司大廳,只有瘋子才會這麼毫無顧忌地大叫大嚷!樂平隨著人潮循聲望去,只見余洋悠閑懶散地靠著角落的羅馬柱,深藍色的西裝烘托出他慵懶雅痞的氣質。不同于過去他在樓下等她時的神情,他笑得有些得意、有些狡猾、有些算計,甚至還有幾分警告。
這個燦若朝陽的壞笑讓樂平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在宋淺驚訝的目光中,在眾女子艷羨、偷笑的表情下,她惴惴地走近他。
「大清早的,你這是在演哪出?」皺起眉,樂平實在不敢苟同他的行徑。
「樂平,你的工作是什麼?」余洋不答反問。
「帶你熟悉公司環境,好讓你的工作盡快上軌。」實在猜不出他的目的,樂平只好平鋪直敘地回答。
余洋懶懶地一笑,「很好,那麼我們去吃早飯吧!」不等她抗議,一把把她拉出大廳,從偏門拐進街邊的小巷。沒走幾步,他們已經完全淹沒在人海里了。
「余洋,你瘋了!」樂平甩了甩手,卻甩不掉他的鉗制。他的手還是和以前一樣布滿了老繭,握上去有點酥酥麻麻的瘙癢……一瞬間,他們仿佛又回到了過去,他握著她的手,帶著她穿過大街小巷。
「余洋,你慢點!」熟悉的風聲、熟悉的體溫、熟悉的心跳、熟悉的背影……連對話都如此熟悉。鼻子有些酸……他為什麼老是惹她哭?
「到了!」
余洋停下腳步,樂平也跟著停了下來,霎時,只覺得各種香味鑽進她的鼻子里。傻傻地眨了眨眼,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各式各樣的小店鋪,「這里……」
回頭對她抬起眉做出一個怪相,余洋牽著樂平向一家較大的店鋪走去,「怎麼樣?我厲害吧,這麼快就找到地方了!」
樂平眯起眼,看著他孩子氣的邀功竟有些哭笑不得,「我看你對這一帶的地形很熟嘛!」
「不熟,只是無意間發現這里有好吃的。」無辜地眨眨眼,余洋一臉的可憐相。
「是呀,你不熟還能找到連我都不知道的小吃街?」
「你知道我是狗鼻子嘛,聞一聞不就找到了?」
「嗤。」樂平輕笑出聲,想起了余洋小時候挑食的樣子。幾句話下來,他們似乎都忘了過去的不快,沉浸在少時的甜蜜時光中。
「這麼說來這里的東西一定很不錯?,我都有些期待了!」笑著抬起頭,對上的是一雙晶亮、溫柔的眼楮,霎時,她被他眼中耀眼的光輝怔得不能動彈,只能痴痴地任他輕揉她的發頂、任他的大手順著她的短發撫上她唇邊的酒窩,用指月復輕輕地摩挲著。
「先生、小姐,要吃什麼?進來坐呀!」
老板熱情的招呼聲打散了兩人身邊曖昧的迷霧,樂平紅著臉垂下頭,想從他的手里掙月兌出來,他卻把她握得更緊,根本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老板,給我三籠小籠包,兩碗稀飯,外加一碗稀米粥。」余洋把樂平按坐在桌子旁,似乎絲毫不受剛才情難自禁的影響,笑眯眯地看著她,「這里的小籠包和稀米粥都是一絕,你有口福了!」
「你知道我喜歡吃這兩樣東西?」樂平有些詫異地挑眉,忽然感覺他好像變了一個人。
「我為什麼不知道?」余洋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相處了這麼多年,他如果連她愛吃什麼都不知道那就是混賬了。看來他要彌補的不只是五年的時光呀。
「我現在不喜歡吃小籠包了!」看出他的僵硬,樂平淡淡一笑,「余洋,我從不認為你欠我什麼,所以你也不需要彌補什麼。過去的都過去了……就當做是一場夢吧!」
「我的確是在彌補,但不單單是因為我覺得愧對于你。這麼多年來,我心里一直掛著一個人,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每當我寂寞孤獨的時候,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拿我和她的回憶來填補空虛的心。我們一起長大,我們了解彼此,雖然也會和她吵架、也會和她賭氣,卻從來沒有真正想過離開她。我一直以為我是把她當妹妹來疼愛的,因為我想象中的愛情並不是這個樣子,但我忽略了,愛情從來就不是‘應該’怎樣的。樂平,你告訴我,如果牽掛著一個人,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在哪里都忘不了的話,這叫什麼?」
他剛才說了什麼?是她听錯了還是會意錯了?他要她怎麼回答?她又該怎麼回答?還好老板把食物端了上來,解除了她的窘境。
以後的一個多星期,樂平都震撼在他的那段話中。幸好他那天就去出差了,不需要她陪同,要不讓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這個男人,在這五年中到底改變了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