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的轟鳴聲「嗡嗡」地在耳邊盤旋,模糊中樂平好像听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罵她︰「你是笨蛋呀,感冒了還敢出來郊游?幸虧這次你們是和高年級一起走,不然呀,我看你吐死了都沒人來管。」說著,他用紙巾輕拭她嘴角的污漬。
「我才沒你那麼沒人緣。」她嘟起朱紅的唇,虛弱地嬌嗔,說完又趴到窗口一陣嘔吐。
汽車越開越遠,「嗡嗡」的轟鳴聲淹沒了兩人似假還真的爭吵,留下一路的煙塵……樂平猛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身冷汗地睜著空洞的眼楮,久久無法喘過一口氣來。
「樂平。」宋淺擔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角,樂平低喘了一下,一口氣總算順了下來。在全車人驚疑的目光中坐下,樂平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心中依舊翻騰不已。
「做噩夢了嗎?」宋淺關心地輕問。
搖搖頭,她沒有回答。噩夢?算是吧,雖然那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實,但在記憶中刻畫得太過清晰也就成了噩夢……特別是與那個人有關的。汽車的轟鳴聲依舊不斷地侵擾著每個人的耳朵,樂平卻再也不敢合眼。
坐在冷氣房間的沙發上,樂平稍稍挪了挪僵硬的身子,臉上的微笑也有些掛不住了。看著眼前一邊辦公一邊還不斷偷笑、奸笑、傻笑的男人,她開始考慮被騙的可能性。也許他根本就不是什麼總經理,而是一個打著總經理名號誘拐員工的變態殺人魔!想到這個可能,她的身子不露痕跡地向門邊靠近了些,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樂平試圖為自己解月兌這種困境,「嗯……總經理,您專程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不料,他竟頭也不抬,理所當然地回答︰「哦,沒什麼,只是有個工作要交給你,人馬上就到了,你再等一下。」
她還能說什麼?今天真是衰,本來還算不錯的心情被公車上的一個夢打到了底谷;剛到公司又被這位沒見過面的總經理傳喚到辦公室干坐。
「你放心,他應該馬上就來了。有的人可是閑得很,找不到人一定會來找我算賬的。對了,不用那麼見外,叫我萬江就是了。」沒听到回答,萬江抬起頭為她做進一步解釋,卻看得樂平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是她幻听嗎?剛才說到閑人的時候明明有听到他磨牙的聲音啊,為什麼現在在她面前的又是一副算計得逞的奸詐笑臉?這個人……好詭異。身體又不自覺地向門口挪了挪,不知道她如果現在逃跑的話勝算有多大?
正在思考間,門被重重地踹開,一道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貫門而入︰「萬江,你活膩了嗎,為什麼我找不到人?」
然後,兩雙眼楮,四只眼眸就這麼定在了彼此的身上。
她本以為他們是不會見面的,畢竟Y市和這個公司都很大。但顯然,是她太天真了!微張開雙唇,讓空氣進入漲痛的胸腔,樂平甚至連常常掛在臉上的笑容都忘記了。他……長高了,也長壯了,曬得更黑了,貼身的西裝穿在他提拔的身軀上,無形中添加了幾分優雅,同時也形成一股魄力……五年不見,他更有魅力了。好想問他這幾年過得好不好,和汪琴相處得好不好,有沒有想起過她,但……她開不了口。
深吸了口氣,勉強把有些發苦的紅唇向上揚了揚,努力把有些發熱的眼眶眯成一條縫,她向他伸出手,「余洋哥哥,好久不見。」
一句話,為兩人之間的距離設置了千重山、萬條江。
余洋的濃眉糾結了起來,說不出的不快在心中蔓延︰余洋哥哥?打從她高中開始就沒再這樣叫過他。
嘴唇微微向上翹起,懶洋洋地從門框的支撐上站直了身子,余洋對著樂平邪氣地一笑,「不是吧,我們之間需要這麼生疏嗎?」
說話間人已站到了她的面前,輕松愜意地攬住她的肩,低頭對她咧嘴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走吧,我們去喝杯咖啡!」鐵臂微一用力,她就被軟硬兼施地帶出了萬江的辦公室,圖留下目瞪口呆的萬江。
濃郁的咖啡香縈繞在鼻端,樂平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著眼前褐色的液體,勺子與咖啡杯清脆的踫撞聲成了他們之間唯一的聲音。
余洋看著眼前沉靜的女孩。她的模樣與過去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一頭長發被剪成了齊耳的短發,柔順地貼在頰邊,散發著誘人的光澤。過去的T恤和牛仔褲變成了白領女性的職業套裝,使她看上去多了幾分成熟與干練。
「這幾年你過得怎樣?」余洋率先打破沉默,問出盤旋在心中已久的事。
「還行吧。」樂平不抬頭,盯著咖啡杯中自己變形的倒影。
「這幾年你養成了不看人說話的習慣嗎?」
不耐煩地撇撇嘴,樂平反射性地抬頭頂嘴︰「用不著你來管!」
第4章(2)
她的反駁讓余洋舒出了一口氣——他討厭樂平生疏的模樣。他有很多話要跟她講,他想要告訴她他這幾年在英國的生活,他想要問她為什麼一直不跟他聯系,他想要……總之,他們的關系不該如此生硬。
看著樂平攪著咖啡的樣子,余洋莞爾,「你還是不喜歡咖啡!」
樂平的手輕顫了一下,他這是在干什麼?告訴她他對她有多麼熟悉嗎?多年的面具瞬間被撕碎——早該知道的,面對他,偽裝是一件太難的事,從來,他都能左右她的情緒——五年前如此,五年後也是如此——她無力反駁,也不能掙扎。
「你不會是來敘舊的吧?把我找出來干什麼?回來干什麼?」看著他熟悉的笑容樂平嘆了口氣,躲不過就面對吧,她認了!她的問題讓余洋怔了怔。他迫切地想要回來、想要見她,甚至因為這個原因毫不遲疑地接下一堆爛攤子。在英國沉沉浮啊地游蕩了那麼多年,直到回來,直到在Y市找到她,他才終于有了家的感覺。但這些話叫他怎麼向她訴說?
「回來工作呀。樂平,你和歐陽怎樣了?結婚的時候可要通知我喲!」幾年的歷練,余洋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但此刻,他才發現這句話是多麼難出口。
「真是對不起,我已經和他分手了,倒是你和汪琴的喜酒一定要請我喝。」早知道他的無情,但樂平還是覺得心被狠狠地刺了一刀。
「真是不好意思,我和汪琴也分手了。」听到她已經和歐陽分手,余洋咧開大大的笑容。
「你們分手了?!」樂平瞪大了眼,有些無法置信地看著余洋臉上大大的笑容。算了,這些事與她無關。
看著她不自覺嘟起的紅唇,余洋淡淡一笑,這麼多年了,她還是那麼孩子心性。手習慣性地撫上她的頭發,感受那讓人懷念的柔軟,「為什麼把頭發剪了?」
他手掌的溫度依然跟記憶中的一樣溫暖,樂平突然有些想掉淚。但她不會告訴他——青絲,情絲。當初以為剪了發就可以剪斷自己對他的痴纏愛戀,但她錯了,「想剪就剪了!」扭開頭,她逃出他的掌控,獨留他的手懸在半空。
有些怔愣地看著自己懸在空中的手,余洋抿緊下嘴角,剛才的好心情不翼而飛,樂平的反復讓他手足無措,也讓他心煩意亂。
「樂平,你又在搞什麼?過去你不痛快就跟我吵,現在則好,學會這套陰陽怪氣了!我回來就這麼讓你不痛快嗎?」即使這幾年他的脾氣修養得再好,在她面前,他依舊還是過去那個有些沖動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