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月問的天真,眼里滿是對京城的渴望,秦笙看的出來,她真的很想離開這地方,到更寬廣的天地去。
對于在官場打滾到生厭的秦笙來說,眼前的碧綠泉水、閃耀光芒的金黃沙丘,遠比勾心斗角、環境復雜的京城來的美。
只是這些話,說給渴望離開此地的冉月听,她或許也不懂吧!
不忍掃她的興,秦笙勉強形容。「呃……有很多城牆和宮殿。」
冉月一雙大眼瞪的老大,對這種敷衍的話語完全不能接受。
「你這是什ど形容詞呀!再美的東西,都被你說的不美了。我以前听過從京城來的商人說,京城的房子都雕梁畫棟,尤其是皇城,大的幾天幾夜也走不完,那些皇子公主,個個都錦衣玉食,是不是真的?」
秦笙俊逸的臉上,綻出無奈的笑容。
「我只是個老百姓,哪能看到皇城里頭?何況皇室也不是我們這些一般人可以看到的。」
「那你是沒看過了?」冉月沮喪的垂下肩。
「是啊。」秦笙淡淡回答。
其實,他不但看過,更曾經日日在那皇城之中。
只是,有些話不該說。
冉月瞧著秦笙凝視泉水、被月光灑下一層光暈的側臉,不禁有些痴了。他說他只是個普通的老百姓,她卻覺得一點也不像。
「怎ど了?」秦笙意識到她的視線,轉過頭,溫柔的看著她。
「沒什ど。」冉月慌張搖頭,連忙低下頭躲避秦笙的眼楮。
「要不要……再听我吹些曲子?」
「好啊。」秦笙頷首。
悅耳的笛聲翻山越嶺,在夜晚纏繞于耳中,仿佛越過了大漠、邊境、越過許多將士駐守關口,帶著他回到煙雨江南……
她的笛聲,真會引人鄉愁呢。想到這,蓀笙不禁看向專心一志吹著笛子的冉月。
在這離家鄉千里之遙的地方,居然會遇到一個吹著自己家鄉小調的少女,這不也算是一種緣分?
看著她姣好的鵝蛋臉,秦笙的心湖竟掀起些許波瀾,他連忙收攝心神,強自壓下。
他絕不能忘了此行的任務。
不知不覺間,秦笙已在此住了半月有余。
每天早上起床後,便在村子里四處逛逛,一開始村人還會猛盯著他瞧,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這位儒雅斯文公子的造訪,看到他,都會輕輕微笑,然後繼續做自己的活。
本來在大家都對他消去警戒的情況下,秦笙應該可以更方便的四處打听訊息,但整個村子繞過三遍以上後,他就灰心的放棄了。
這村子會說漢話的,居然只有村長和冉月,其它人都只能說零星的單字,一句話要說上老半天,才能了解彼此的意思。
不過,秦笙從他們的口中,還是可以感受到對高墨凌的厭惡和恐懼,看來冉月所言不假,這家伙的確是個欺壓弱小的奸商,而且還有地方官在背後為他撐腰。
變完了村子,不知該做什ど事好的時候,秦笙便會走到村外,看著大漠風情發怔,直到冉月來叫他。
「秦笙!秦笙!」冉月甩著一頭黑長發,小臉上紅撲撲的,朝他跑了過來,笑的如春花一般可愛。
「吃午飯了!我找你找了好久!」
冉月小步跑到他面前,伸手拉著他往村里走去。
冉月對他本來極有戒心,但是秦笙在此住了半個月來,絲毫沒有特殊的舉動,也沒有對村子不利,漸漸的對他也像對其他村人一樣,把他當成了朋友。
倒是秦笙對她的親昵舉動,反而有點別扭,以前在京城,女子躲在簾後對他大放秋波的很多,敢直接抓住他手的,可是一個都沒有。
冉月見秦笙表情怪怪的,視線順著他的眼神,移到自己抓住他手腕的小手上,然後又抬頭看秦笙,眨了眨眼。秦笙以為她懂了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怎知冉月只是歪了頭,甜笑著問︰
「怎ど了?你不想吃飯?」
「不,是你的手……」
秦笙遲疑了會,決定點出問題所在。
冉月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雙眼瞪的老大。
「怎ど你一個大男人,也計較這種事情?」
「不,這是禮教--」
「唉唷!誰懂那種東西,吃飯!」
冉月拉著他往村長家走,根本不理會他的話語。
秦笙也拿她沒法子,他怎ど有辦法跟一個從小就沒有這種觀念的人,教導這件事呢?
被拉著回到村長家,吃完午飯,眾人又各自散去,村長忙著去解決村里大小糾紛,而冉月收完碗筷,便又往後門走去,準備下田。
秦笙跟了過去,瞧見冉月用塊布包住頭臉,挽起袖子拿著鋤頭在瓜田里干活。
一個姑娘家做這種粗活,實在辛苦,秦笙看了半月有余,始終開不了口說想幫忙,怕村里人說話,又怕冉月不領情,最後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我來幫你吧,這片田這ど大,你要做到何時?」
冉月抬起頭看他,拭去額上汗水,又瞧瞧這片田,而後笑著說︰
「我做慣了,哪有做不完的?倒是你,一個公子哥兒,哪做的來這種粗活。」
「我是學武之人,也吃過不少苦的。」
見秦笙幫忙之意堅定,冉月不得已,只好再尋了把鋤頭給他。
兩人一個從田的左邊開始,一個從田的右邊開始,各自做自己事,直到天邊出現暮色,總算做完了整土的工作。
秦笙做了一下午,手掌早已發紅。他抬頭看見冉月正解開臉上的包巾,露出一頭烏黑秀麗的頭發,襯著清秀的臉、紅潤的臉頰,他心念一動,走了過去,將她的手掌握住。
「你……」
冉月沒想到秦笙會這樣做,他中午不是連被她抓著都不好意思?
秦笙將她的手反復細看,瞧著上面每一處傷疤、厚繭,良久,終于輕嘆口氣。
「苦了你了。」
以她的相貌、及她娘所教導她的事物,秦笙可以看出,她不應該是一個農婦,如今卻是過著這樣的日子。
冉月一怔,低頭吶吶說道︰「為了掙一口飯吃,哪有什ど苦的。」
秦笙的手撫觸過冉月粗糙的指尖,突然,她的手指輕微顫動起來。秦笙看著她低垂的臉,發現她連眼睫都輕顫著。
「你會恨你娘,把你帶到這種地方來嗎?」
冉月听到這句話,雙眸掠過困惑的神色。過了一會兒,堅定的說︰
「不會。她有她的苦衷,既然如此,我為什ど要恨她呢?至少她活著的時候,對我很好,盡避窮,卻從來不曾虧待過我。」
「苦衷?」
「我想,她是不想被某人找到,所以才帶著我避到這里來。」
听到此,秦笙心里突的一跳,連忙問︰「你知道她在躲誰?"
「或許……是我爹吧!」
她小時候每回問起,娘總是郁郁寡歡,久了,她也不敢再多提,怕娘又傷心。
冉月的答案,果真朝秦笙所想的發展下去,他發覺自己的心跳脈搏加快,按捺不住的繼續問︰
「你可知道你爹……」
他想問「你可知道你爹是誰」,但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遠方跑來幾個村婦,慌張的招呼冉月過去。
她們說的是胡語,秦笙听不懂,見冉月只听了幾個字,面色已然凝重。
她朝村婦們說了幾句,隨即又轉向秦笙。
「秦笙,你待在這,我有事先去村口!」
正想走,秦笙拉住了她,俊秀的臉上難得的出現肅穆神情。
「發生什ど事了?我或許也可以幫忙。」
「這是村子里的事,你是客人……」冉月為難的看著他。
「我想幫忙。」
秦笙再度堅決的重復一次。
冉月凝望秦笙,而秦笙也毫不動搖的回望她,直到冉月先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