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話浯本身很有道理,但那種瞧不起的語氣,讓听者沒有一個能憋的下這口氣,全都殺氣騰騰。
「你這娘們胡說什麼!」
「我說錯了嗎?一堆大男人,這麼沒用!」女子一點也不畏懼,反倒笑的更加不屑。
「你!」
一場風波眼見要起,原來打人的護院倒沒人教訓了,孟海容柳眉蹙起,這紅衣女子要救人的心意是很好,不過方法也太差了吧?
「師妹!不得胡鬧。」
突然,一聲低沉男音從孟海容身旁響起。
孟海容猛然抬頭,她身旁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她竟然毫無所覺!
這一抬眼,透過朦朧面紗進入眼簾的,是一張極為好看的臉。
面如冠玉,衣袂飄逸,腰間也系著把劍。
原來……是江湖中人。
看著那穿著白色素衣的男子,本該馬上低下頭去的孟海容,竟看的有些痴了。
「師父教你武藝,是要你來欺侮良民的?」
穿著白色衣裳的男子,名叫燕無疾。他講話不疾不徐,語氣卻自有威嚴。
本來在一旁鼓噪的人們,一听他的話,不由自主的全安靜了下來。
「師……師兄……」活像山中猴子遇見老虎,紅裳的沈芸氣焰馬上矮了一截,小嘴一扁,整張臉紅撲撲的,眼中甚至快滴出眼淚。
「我沒有……只是氣不過,那些護院居然毆打手無寸鐵的人,這些人只會看又不幫忙……」
燕無疾冷眼盯了她半晌,未了,嘆口氣。「真是的。」
孟海容听出,這短短一句,包含了對女子無盡的寵溺和寬容。
燕無疾排開眾人,直接走向前,便是一揖。「請住手吧!」
這些護院狗仗人勢,又怎麼會听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的話?孟海容才這樣想時,便听得那群家伙笑了起來。
「你叫我們住手?這些家伙擋了咱們御史夫人的路,只揍幾棍還算是便宜了他們。」
看了看地下幾個哀嚎的孩子,燕無疾微皺眉頭。
「那打也打過,可以停手了?」
「停手當然是可以,不過這下換你擋了我們的路……」
幾個護院互相交換眼色,孟海容心里暗道不好,他們這下是要對他動手了!
孟海容一聲驚呼還沒出口,護院們巳簇擁而上,眼看手—亡的棍子正要落下時,燕無疾長袖翩翩翻起,一旁的人連他到底使了什麼招式都還不知道,轉瞬間,護院已全都軟倒地上。
剩余的家僕們,護著轎子,臉上滿是驚恐。
燕無疾轉向他們,淡淡的說︰「不是要進凌雲庵?」
「啊……是……是……」家僕不敢再看倒在地上的人,連忙抬著轎子進庵里去了。
沈芸瞧他們逃的飛快,小手遮掩住紅唇,噗嗤一笑。
「師妹。」
一听師兄叫喚,沈芸不敢再笑,挺直身、子。「師兄有何吩咐?」
「你先回將軍府里去。」
「咦——」她本要反抗,一對上燕無疾的眼神,委屈的扁起嘴低聲道︰「我還要買簪子……」
「待會叫下人去買。」
「可是還要去繡莊拿衣裳……」
「我替你拿。」
旁邊的人潮見熱鬧結束,開始漸漸散去,只有孟海容,緊抓著自己的包袱,看著那一男一女說話。
不知為何,看這男子如此對待這女子,她……好羨慕。
她這一輩子,會有這種際遇嗎?
「乖,師妹,回去。」燕無疾見師妹還在鬧脾氣,便放緩聲音哄著。
沈芸總算動了腳步,臨走前又再度發問︰「……那師兄你呢?」
「我還有事要辦。」
燕無疾神情溫和,俊美的臉上帶著笑容,被他這樣的表情望著,沒有人會拒絕他的要求。
「那我先回去……」沈芸不再多言,依依不舍的看他一跟,才轉身離去。
燕無疾目送著師妹走遠後,轉過身面對那些游民乞丐,朗聲說道︰「明日卯時,護國將軍府將會開倉賑濟。」
此話一出,人人臉上皆有喜色。
站在一旁的孟海容,有些茫然的看著這個男子。他,究竟是什麼身份?居然有能力開倉賑濟?他跟護國將軍,又是什麼關系?
看著那些游民臉上的希望,孟海容心里雖是喜悅,卻又有些擔憂。
「又能救的了多少……」她無意間輕聲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他今日是救了這些人,那明日呢?
話才出口,那男子便微微一震,轉了過來,正眼瞧她。
孟海容掩住了口,往四周看了看,確定這男人是在看自己。
怎麼會?她明明……只是喃喃自語罷了!這男人離她有一段距離,如何能听的見?
燕無疾嚴肅的看著她,並且一步步向她走來,孟海容不由自主的隨之後退。
听說……江湖有許多奇人異士,練功夫練到上層,五感都不同于常人,所以他才听的到她說話?,
孟海容心里掠過一堆猜測,直到男人走到她面前,低聲說了一句。
「救的了多少……是多少。」
他的臉上沒有喜怒,平靜的看不出一絲波瀾。
救的了多少……是多少……
為了他的話,孟海容怔忡的站在原地,等到她回神,慌張的尋找他身影時,男人早巳消失在街角,再也無所追尋。
***
「怎麼回來的這麼晚?」一進門,劈頭就是季氏的冷言冷語。
「路上有人鬧事……耽擱了……」孟海容垂著頭說。
她聲音本就低沉,一壓低,更是幾不可聞。
「人家鬧事干你什麼事!」不知為何,打從孟海容進門開始,她就氣呼呼的,現在甚至氣到拍桌子。
孟海容不敢回話,只是低著頭听訓。
「氣死我了,你們孟家兄妹就是會惹我生氣!」
看來,哥哥求官終究是失敗了,所以嫂子把氣都出在她身上。
扮哥現在不過是個守門的小闢,所以每隔一陣,便從所剩不多的家產,想辦法東賣西賣的湊點錢,好去賄賂買官,但是,那些小錢又怎麼入的了那些大官的眼?偏偏哥哥不爭氣得一直送上門給人侮辱啊……
原先孟家還有些家產,自從父母去世後,已快要被兄嫂敗光。
盡避看不過去,她又能說什麼?
「算了,看到你就心煩,給我回房去,今天之內都不準出來。」
季氏瞄了下正要回房、習慣性縮著身體的孟海容。
打從她嫁進孟家後,就是看這個小泵不順眼!她不像別的姑娘嬌俏可人,反倒一把低沉的嗓音,又高又瘦活像根竹竿的身材,這樣的女孩,就算臉長得清秀又有什麼用?!一點姑娘樣都沒有。
難怪直到現在都沒人上門提親……這樣下去,孟家豈不要養她一輩子?氣的柳眉倒豎的季氏,突然計上心頭。
前些日子才听人說起,宮里正要征選秀女。
她怎麼忘了還有這一招呢?想到這里,季氏臉上隱隱現出微笑。
***
走回自己簡陋房間的孟海容,有些茫然的端坐在自己床鋪上。
這間只夠容身的小室,便是她惟一可以獲得喘息的地方。
以前爹在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那時孟海容是個官家小姐,向來什麼也不缺,加上爹又疼她,還派了幾個丫環女乃媽服侍,哪里知道,爹死後,家道中落,僕人遣散,家里的田產也變賣,如今的孟家,什麼也不是了。
「海容,你真聰明。如果你是個男孩該有多好?」
爹當年抱著她,教她念書認字時,常這樣嘆息。
她念書一直比哥哥好,當自己背完四書五經時,哥哥連部「論語」都背的零零落落。
而當時的自己,總是天真的回答爹︰「海容如果是個男兒身,一定考中狀元,讓爹爹一輩子大富大貴。」
「乖孩子、乖孩子。」爹笑著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