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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貓咪女孩 第19頁

作者︰夏天

當初要不是我栽培你「栽培?」少野打斷他,語氣不溫不火。「需要我提醒你嗎?

除了在樊家住餅的四年,十四歲以前,我根本連見也沒見過你一面,我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全是媽媽辛辛苦苦替人端盤子、洗碗、掃地賺回來的。至于醫學院的學費是我自己靠著獎學金和兼家教的薪水支付的,所以你不覺得‘栽培’兩字有待商榷嗎?」

「你——」樊允開一掌拍在書桌上,驚人氣力震得紙張文件紛飛。「你是在指責我這個做父親太差勁,不但不關心你,也沒盡到父親的職責嗎?我承認我確實虧欠你十四年,但那全是因為我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呀!事實上,要不是因為你,我又何必大費周章把你們母子接回來——」杯盤碎落加上一聲驚呼,阻斷樊允開未竟的話。

「媽?」听出是母親的呼叫,少野奔出書房外察看。

書房門外的齊芳君一臉驚惶,抬起頭,模樣顯得手足無措。

扁潔的大理石地板上是散落一地的銀質托盤。白瓷杯組,和猶漫著氤氳芳香熱氣的茶水。

「我……我只是端茶來,你爸爸最愛喝的鐵觀音,剛泡好,很香的。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我沒有,真的沒有……」她語無倫次的焦急解釋。

「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偷听。」少野小心地繞過碎片,走近母親身旁輕聲安撫。

齊芳君一見雙手橫抱胸前立在門邊、面色微怏的樊允開,原本稍稍安定的情緒,馬上又變得慌張不安。「我馬上、馬上收拾,一下子就好……」少野連忙拉住她。「媽,沒關系的,小心割傷了手。來,我陪你回房休息,待會兒我就請江媽來清理。」

「碎了、全碎了,救不回來了……」她撿起一小片碎瓷片,兀自對著它哺哺自語,似乎對少野的話听若未聞。

他敏感地察覺出母親的不對勁。「媽,明天我就陪你到百貨公司逛逛,順便買組新的茶具,好不好?你——」齊芳君突然甩月兌少野的手,原本在她手上的碎瓷片飛離,在他手掌心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少野松開了手,悶哼一聲,刺痛感隨即傳來。

齊芳君見狀,用力捂住嘴里的嗚咽聲,淚水順勢滑落面頰,她轉身往頂樓方向跑去。

「媽!」顧不得已滲出血漬的掌心,少野焦急地大步追趕上前。

「江媽,快去打電話請林醫生來!」樊允開尾隨其後。

頂樓天台上,齊芳君正搖搖晃晃地朝欄桿邊緣走去。這麼多年了,她苦苦守了這麼多年,沒想到還是听見她最不想听見的答案,原來他接她回樊家不是因為還愛著她,而是為了孩子。

「媽!」少野惶急地喊著母親。

齊芳君轉頭看著少野,一臉憤亂,似乎認不出他是誰。

「媽,我是少野,你的寶貝兒子少野呀!你不認得我了嗎?听我的話,那個地方很危險,快進來。」他顫巍巍地伸出手。

「少野,媽要走了。」齊芳君朝他搖了搖頭,她的眼神迷濛、腳步急亂,臉上卻綻放著絕艷的笑容。「媽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不喜歡這里,這里的人都對我不好,都想趕我走,可是我不走,只要能守在他身邊,誰也趕不走我,但是他……他為什麼不愛我了?」笑容追去,她黯然神傷的往後退了一步,更近樓沿。

少野的心跳加劇,卻只能保持鎮定,和顏相勸,「媽,你先進來,先進來再說好不好?」

「十多年來,我一直都念著他,他說會馬上來找我,可是一走就是十幾年,我不怨,一點也不怨的。等到他終于來接我們母子,我好高興,真的,那真的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一天。我一直以為他還愛我,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能只愛我一個人?為什麼他身邊總有不同的女人?為什麼?」隨著一個又一個的問句,她的腳步更為急亂,身形搖搖欲墜。

「芳君!」飛奔上樓的樊允開猶喘著大氣。「你听我說,我愛你,我當然愛你!

從今天開始,我就留在家里陪你,我們天天一起種花、散步、養只小狽什麼的,總之,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

樊允開的一席話讓齊芳君的眼中乍現出期待希望的光芒,卻又在轉瞬間滅了蹤跡。「我不信,你又說好听話哄我了,你老把我當成小孩子一樣的哄……」年輕時相戀的甜蜜回憶突然涌現,歷歷在目,像是他常贊她是一朵月兌俗水蓮,相見的時候總不忘買一朵送她;像是他不管多忙、多累,都不忘拎著消夜來看她;還有,當他知道她從沒看過雪景,就帶著她直奔北海道,兩人在冰天雪地的銀白世界里熱情相擁……為什麼人們相愛,卻不能永遠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

看著母親仿佛已作了某種決定的篤定表情,讓少野不由得心驚膽跳。「媽,你不是答應過我,等天氣涼爽些就到鄉下來住幾個月嗎?還有,我和拾露的婚禮怎麼能少了你?對了,你不是一直很想早點抱孫子嗎?以後寶寶出生了,你愛抱多久就抱多久,你說好不好?」眼看她距樓緣只剩一步之遙,他只能動之以情,盡量分散她的注意力。

「少野,對不起。媽媽祝你和拾露永遠幸福。」看著樊允開和少野最後一眼,這是她今生惟一愛過的兩個男人,她不後侮,她只是累了,累得無法再對人生抱有任何美麗期待。

「再見。」她笑了,笑得如此憂傷,卻又如此動人。

這是她最後一句話,最後一抹笑。

「芳君!」樊允開朝縱身而下的人兒大吼。

「媽!」少野心神盡碎的飛撲上前,仍遲了一步,無助的他趴倚在天台邊緣,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如同殘風中的一片落葉飄落至地,噴灑出刺目的鮮紅。

怎麼會這麼紅?他無意識的想著,眼底、腦海只殘留著揮之不去的血紅,如同一場永不落幕的可怕夢魘。

***

手術房內。

「走開!都走開!誰也不許靠近她!」少野緊抱著母親的尸身,聲嘶力竭,一臉絕望的朝眾人咆哮怒吼。

「少野,你放開芳姨,醫生已經……宣告死亡了,你不要這樣,少野……」晚秋連聲哽咽。

「她沒死!她不會死的!她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她不會!」拒絕面對現況的少野失去平常的自制冷靜,固執地對自己說,也對所有人說,像是奢想借此改變既成的事實。

一臉疲乏憔悴的樊允開也加人勸說行列,「少野,爸爸——」「滾!不許你靠近她!!」少野陰沉地瞪視若他,表情酷寒。「她這輩子就為了你一個人而活,為你未婚生子,為你被逐出家門,為你辛辛苦苦地扶養我長大,為你忍受那些太太、情婦、親戚的訕笑辱罵,結果呢?你是怎麼對她的?你給了她一場美夢,然後再把她狠狠地搖醒,這算什麼?為什麼你不在二十八年前就干脆和她攤牌分手、斷得一千二淨?為什麼你要接我們回樊家?為什麼你不讓我們母子倆平平靜靜地過日子?

為什麼你要讓她一直懷抱著希望?為什麼?讓一個女人痴痴地守著你二十八年,想必你一定非常得意吧?」

一連串令人無力招架的問句讓樊允開白了臉。

他後悔莫及地想著,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多情是一種錯誤,但是當他見到芳君墜樓前那抹令人心碎的笑容,他才幡然醒悟自己的確錯了,錯在以為每個人對感情的態度都像他一樣收放自如、瀟灑不羈,錯在花了那麼多年尋芳采蝶,卻眼睜睜地任自己錯過最美麗的一朵只屬于他、只為他綻放的水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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