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著眼淚,用一雙紅通通的大眼兒瞪住他。
"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因為你遲到,我也不會……嗚嗚……"話沒說完,她又哭了起來。
閻皓翻了個白眼。"我沒有遲到,是你等錯地方了,這里不是三號出口。"
他也足足等了一小時,還抽掉半包菸,最後他實在是按捺不住,騎著機車在這附近繞一圈,才在一號出口找到她。
唯儂委屈地看著他。"那你當初為什麼要約在三號出口?"
一時之間,閻皓啞口無言。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行了吧?"他拉起T恤下擺幫她擦去淚痕。
他的舉動讓唯儂瞪大眼楮,失聲叫道︰"你……你拿什麼東西擦我的臉?"
閻皓扯了扯衣衫。"我的T恤。"
她瞪住他那件T恤的表情,好像看見一條毛毛蟲。
他差點被她氣得吐血。"我每天都換洗衣服的,好嗎?"他沒好氣的白她一眼,"難道你還奢望我帶手帕衛生紙?"
她又沒那樣想!她不以為然的皺了皺小鼻子,但生性柔順的她並沒有出言反駁。
"好了,眼淚擦乾就不許再哭了。"他丟了一頂安全帽給她。"把帽子戴上。"
唯儂乖乖的戴好安全帽,而閻皓也撿拾好她掉滿地的東西胡亂塞進手提包里拿給她。
接過他塞來的手提包,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心頭暖暖的。
當她回過神時,他已經跨上機車,發動引擎。
唯儂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滿十八歲了嗎?未滿十八是不能騎機車的,要是遇到交警……"
閻皓根本懶得听她羅唆,逕自將她兩條手臂抓來環住自己的腰身。
"抱好!"他命令。
她連忙照著他的話做。
閻皓油門一催,重型機車如銀箭一樣的奔出,轉眼間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到了,就是這里。"
重型機車停在一間狹小、破舊,但仍在營業的面店前,閻皓月兌下安全帽注視著暗淡的小招牌,許久沒有開口。
面店里,有一對中年夫婦正在為客人煮面,熱氣蒸騰的爐灶旁,兩人的臉上都布滿了汗水。
那位婦人的背脊,彷佛比印象中更佝僂一些,而她的丈夫發鬢也白了許多。他幾乎遺忘了……他有多久沒有來了?
"閻皓?"他的眼中盛載著她無法明了的感情,想問,卻又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閻皓低下頭,薄唇扯出一抹不在乎的笑。"我沒事。"
"可是……"
不給她發問的機會,閻皓從牛仔褲後袋里模出一個沉甸甸的白信封。
她不解的看著他。"這是?"
"拿著,不過這可不是給你的情書。"他凝視她無措的眸子,極為慎重的交代。"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而這件事對我很重要,你肯嗎?"
他的眼神讓她無法拒絕,她點點頭輕問︰"我該怎麼做?"
"幫我把這個信封交給面店里的那對夫婦。"
唯儂看了看面店里的那對中年夫妻,再望了望閻皓的黑眸,明白這件簡單的任務對他而言有著很重要的意義。
"你人都來了,不親自拿進去嗎?"
閻皓仰天笑了兩聲。"他們不會想見到我的。"
他的笑聲里,彷佛夾著一抹她所不能理解的悲傷。
唯儂望著手上的白信封,下定決心。"好,我幫你送進去。"
一抹純然的笑意柔化閻皓的眸子,那一瞬間,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些些。
"我去那里的販賣機買包菸,你出來後到那里找我。"他注視她略微緊張的小瞼,突然伸出手遲疑的揉了揉她的發絲。
他的動作打破了緊張的氛圍,讓兩個人相視而笑。
"嗯!那我進去了。"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向那間面店。
閻皓掉頭走向不遠處的香菸販賣機,里頭沒有他慣抽的MildSeven,於是便選了Marboro。
燃起一根菸,他靠著販賣機吞雲吐霧起來,透過煙霧凝視那燈光一明一滅的面店招牌,腦中全是力培的身影─‥
"老大,我家的面店雖然破,可是我老媽煮出來的陽春面可是沒得比的。"回憶中的力培豎著大拇指,自傲地笑著。
"如果有一天我發達了,我要把這間店重新裝潢,變成五星級面店。哈哈!五星級喔!你沒見過吧?"回憶中的力培眼中充滿夢想,笑得燦爛。
"老大!我叫你一聲老大,你一輩子是我老大,赴湯蹈火,絕不推辭!"力培拍著胸口,豪情萬丈。
力培不該死的!至少……不應該是那麼早……
閻皓用力的閉上眼楮,一股悲憤的情緒涌上來,他低咒一聲,用自己的後腦勺一下一下地撞擊販賣機的壓克力面板,彷佛這麼做可以讓自己好受一點。
當他再度睜開眼楮,最先映入眼廉的是一雙穿著白色涼鞋的小巧蓮足。他將目光往上移,看見唯儂充滿擔憂的眼眸。
"閻皓?"她怯怯地伸手,踫了踫他的臉頰。"你還好嗎?"
溫熱的觸覺從她的縴指上傳來,她的溫度驅走了他心中的寒意。他從來就不知道,自己是這麼渴望溫暖。
這是第一次,他沒有拂開女人貼在他臉上的手。
"我沒事。"他低啞的回應。
她點點頭,但眼中的憂慮卻沒有減少。
閻皓彈掉菸蒂,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問道︰"東西交給他們了?"
"嗯!"
沉默片刻,閻皓幾乎是困難的問出口。"他們……有沒有說什麼?"
"他們問我,那些錢是誰要我轉交的,我就……說了你的名字,他們的臉色突然變得好可怕,然後我就……就不敢再說話了。"她低俯著小腦袋,有些擔心地問︰"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沒有錯。"他的一句安慰,讓她不敢置信的抬起頭。
"真的嗎?"她不確定地又問了一次。
要命!她滿懷期待的表情真像是天真的小紅帽,完全不知道眼前就站著大野狼,好清純,讓人好想染指──
就在此時,面店的門突然被猛力打開,那個中年婦女滿臉淚痕的沖過來,舉起拳頭拚命地捶打著閻皓。
"你!你這個該死的混蛋!都是你!如果力培不曾認識你,他不會年紀輕輕就死掉!他才十七歲啊……這一切全是你的錯!"
熬人痛哭失聲,情緒失控地對著閻皓拳打腳踢,也賞了他好幾記巴掌,但是閻皓始終默默地站著,不曾移動,也不曾還手。
熬人的丈夫從店里奔出來拉住她,強忍悲傷地吼道︰"夠了,你這樣打他,我們的兒子也不會回來了,這一切都是命,都是命啊!"
失去力氣的婦人哭泣著被丈夫帶回去了,玻璃門當著閻皓與唯儂的面重重拉上。透過玻璃門,他們仍然可以看見那個中年男子正在安撫痛哭失聲的婦人。
唯儂被這一幕徹底震懾,她看著表情木然的閻皓,鼻子覺得酸酸的,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等到她回過神,閻皓已經跨上機車,將鑰匙插入鑰匙孔中,發動引擎。
"上來吧!我們找地方殺時間。"他的聲音雲淡風輕,彷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機車奔馳在無人的街道上,一路上,兩人都沒有交談。閻皓戴著全罩式的安全帽,她甚至無法透過後照鏡看見他的表情。
半小時後,機車在一家大門被噴漆噴得亂七八糟的夜店前停下,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因為連個招牌都沒有。
"我們到了。"他只用一只手摟著她腰,輕而易舉就把她抱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