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老天爺忙著和周公約會,把唯儂的祈禱撇在一邊。
"我是看了,那又怎樣?"看見她當場白了小臉,他竟邪氣一笑,那笑容猶如海里的大白鯊,一口白牙閃呀閃的,有幾分不懷好意的味道。"你的情書寫得令人印象深刻,我特別喜歡這一段──高學長,我已經暗戀你一個多月了,我每天晚上睡前,都在日記上寫下想對你說的話。昨晚我夢到你,我們在月光下跳舞,就像王子和公主一樣,我覺得好高興,學長,你覺得我們有沒有可能一起跳舞呢?"
唯儂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有一顆十萬噸重的隕石突然砸在她的頭上,腦袋完全呈現空白狀態。
半晌後,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太……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偷看?!"她氣憤的痛斥,激動得粉拳緊握,小臉紅得像是隨時會有腦充血的危險。
他雖然說自己在贊美她,可是他念出那一段文字的語氣听起來卻充滿揶揄,讓她好想挖個地洞躲進去。
"你的指責並不正確,儂儂。"彷佛這樣還不夠惡劣似的,閻皓帶著惡質的笑意糾正她。"我不只是偷看,甚至還背起來了。"
她不可思議地瞪圓了大眼,那表情竟然慌得有如受驚的小鹿。
"你……背起來了?"她呆呆的重復。
他慵懶一笑。"是啊!保證倒背如流,要不要我再背幾段給你听听看?"
她又抽了一口涼氣,捂住小嘴倒退兩步,彷佛受到很大的打擊。天哪!真是禍從天降,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看樣子,你好像不願意。是因為怕羞嗎?其實沒有必要,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勇於說出口。看你在信里寫的,你好像真的喜歡那個姓高的家伙?"他笑得十分和善,嘴里卻說出讓唯儂心驚膽跳的話。"雖然我了解女孩子有女孩子的矜持,但寫情書畢竟是十分老套的作法,你需不需要我代勞──"
他話沒說完,唯儂已經尖叫起來。
"不!不要!絕對不可以!"
她驚駭欲絕的模樣,反而正中他下懷。
閻皓手臂環胸,挑起那戴了銀色眉環的左眉,唇邊仍是掛著那抹邪惡的笑。"千萬別跟我客氣,這點小事只是舉手之勞。"
嗚嗚……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其、其實我只是隨便寫著好玩的,並、並沒有打算要送出去,我本來就打算要丟掉的,沒想到好巧不巧被你撿了去……"深怕他會去說,於是她很努力的澄清,試圖想讓這件事看起來只是個無聊的小玩笑,卻沒想到她拙劣的演技讓她的行為顯得更刻意。"……事情經過就是這樣,所以,拜托你千萬別去說,信的內容也麻煩你全部忘掉,好嗎?"
閻皓搓著下巴,微側著俊臉。"你的意思是,要我保密?"
他總算了解了!唯儂開心地點頭。"沒錯,就是那樣。"
"可是我這個人嘴巴不怎麼牢靠,特別是……越被禁止的事,我就越想試試看。"他瞥了她一眼,只見她全身緊繃,臉色十分難看。他心底一陣好笑,他從沒見過這麼單純的女孩;心事全寫在那張小臉上。"不過,如果你肯付出一點點代價的話,或許……"
"我、我沒有錢!"她又抱緊了書包,伯極了他會以此向她勒索。
"我也不想要你的錢,你可以用別的代替。"他邪惡的眼眸將她渾身上下打量過一遍,滿意的看見她發起抖來,他加深了唇邊的笑意,從俊美的唇瓣中緩緩吐出那個駭人的字眼。
"譬如說──你。"
秋天的夜晚,月明星稀。
康唯儂獨自站在捷運站出口吹著颯颯冷風。
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上頭指著十點半鐘。
她不安地按住被風吹起的白色洋裝裙擺。閻皓遲到了,她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那天放學後,他擅自訂下星期五晚上十點鐘的約會,因為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唯儂不得不向家人掰個藉口,說是有朋友生了急病,非得立刻趕到醫院去照顧,然後硬著頭皮赴約。
可是誰知道,那個訂下約會的家伙竟然沒風度的遲到了!
百貨公司播放著歡送顧客的旋律,幾個客人零零星星的從里頭走出來,街道兩旁的商店也拉下鐵門,只剩附近幾家夜店與便利超商還在營業。
長針緩慢地爬上9的位置,眼看著已經超過原訂時間四十五分鐘了,她決定再等十五分,如果十一點鐘他再不來,她就要回去了。
街上的行人與車輛都變少了,空曠的街頭讓唯儂覺得心驚膽戰。她從來不曾這麼晚還在外面過,即使有,也一定有家人陪伴,絕不是獨自一人。
十五分鐘過去了,閻皓還是沒有出現,她覺得自己被耍了。
她轉身正要走入捷運站,身後卻傳來腳步聲。
會是閻皓嗎?她才剛回頭,冷不防一只粗厚大掌從她背後伸出,用力掩住她的嘴巴。
"唔唔……唔……"
唯儂嗅到對方身上濃烈的酒臭味,令人惡心欲嘔,她驚駭地掙扎著,小手拚命在對方的手臂上亂打亂抓,手提包掉到地上,里頭的錢包、鑰匙、小碎花手帕與小梳子散了一地。
"該死,你最好乖一點,不要逼我動手!"
醉漢扯著她往旁邊的暗巷走去,唯儂發出害怕的嗚咽,眼里全是淚,以為自己就要被這個醉漢佔去便宜了。
"啪"的一聲,一束強光猛然從巷口射入,打在兩人的臉上。兩人同時望向光源,只見重型機車上走下來一個背光的高號人影,
形跡敗露,醉漢慌了起來。
醉漢舉起手擋住睜不開的雙眼,嘴里還在逞強的低吼。"媽……媽的!是誰在那里裝神弄鬼?"
對方根本懶得回答他,只揮出一拳就讓醉漢悶哼一聲,四腳朝天的倒在堆滿垃圾的巷子里暈了過去。
黑影轉向她,唯儂驚喘一聲拚命往牆角縮去。這個打倒醉漢的男人身形比她高出許多,在見識到他拳頭的威力後,她絕望的發現自己很可能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
黑影突然站定,沒好氣的開口。"你是想躲到哪里去?還不快點過來!"
听見那聲音,唯儂怔住了。"閻……閻皓?"
"對,是我。"閻皓以身子擋住車燈的強光,好讓她看見自己。
安全了!看見熟悉的面孔,她心一寬,整個人差點癱軟的跌坐在地上,幸虧閻皓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你沒事吧?受傷了沒有?"他擰著眉審視她全身上下,最後回到她發白的小臉上。
她搖著頭,仍然心有余悸。危險過去了,但是她仍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懼,抖得像個米篩子。
閻皓看她那驚魂未定的模樣,向來無感的心竟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受。他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胸口悶悶的。
"站得起來嗎?"他想拉起蹲在地上的她,她全身卻僵硬得有如石雕像,閻皓只好彎下腰,把她抱到他的HondaCBR-954機車後座上。
沒想到,才把她安置好,閻皓就听見兩聲小貓一樣的嗚咽,然後"哇"的一聲,猛然放聲大哭起來。
她抽抽搭搭,哭得像個孩子,眼淚像噴泉一樣源源不絕,閻皓突然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所有的女人都知道,眼淚對閻皓是不管用的,但問題是,眼前這個小女人哭泣似乎不為別的,只為自己哭得盡興。
"鎮定一點!已經沒事了。"閻皓的大手遲疑地落在她的頭上,像拍一只馬爾濟斯一樣拍撫她,笨拙的說一些沒要沒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