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臣正要彎腰拾起,卻有人搶先一步撿起毛巾。
「希勒瓦?」他什麼時候進來的?
希勒瓦沉默地走近他,經過了傍晚的爭執,兩人之間的氣氖依然有些僵凝。
他攤開毛巾,溫柔的為冠臣擦拭著濕發。
壁臣知道,那是他無言的道歉。
「你把頭發留長了,為什麼?」
壁臣由著他為自己擦拭,淡淡的回答道︰「磊說我的項部線條看起來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他的頸部修長,略顯縴細而白晰,的確相當誘人,尤其是當他穿著V字領的上衣,例如浴袍,隱約露出細致的鎖骨時……
「磊?」希勒瓦危險地瞇起眼楮。
他是誰?為什麼能以一句話改變了冠臣的想法?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想及冠磊,冠臣的眸光柔和了些許。
「殷冠磊嗎?他就是你的弱點,你唯一在乎的人?」他的語調變冷了。
他調查過殷冠磊,知道他是一個舉世聞名的國際大導演,同時也是冠臣唯一的親人。
雖然殷冠磊已經有一個美麗的名編劇女友孟安卓,但他對冠臣的佔有欲依然強烈,三年前,他與「四方羅剎」直搗紐約分部救回冠臣,其行動力與決斷力令人不容小覷。
當他知道冠臣心中比他更重要的人就是殷冠磊時,一種又悶又恨又妒的情緒頓時如狂潮般席捲了他。
「不要重施故技,再拿他來威脅我,」冠臣的眼神中有著濃濃的警告意味。「我跟你之間的恩怨,與他無關。」
這是希勒瓦第一次看見冠臣向來平靜澄澈的眼眸如此冰冷,如此有「情緒」。
然而,即使如此,他的容顏依然超凡絕俗得令人屏息。
此時的冠臣冷酷、美麗、高潔、凜然不可侵犯,不要說是踫觸,就連妄想獨佔他都是不被允許的。
他就像雲端上的星子,即使伸長了手也遙不可及,如同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
毛巾從希勒瓦的手中掉落,他倏地攬住壁臣的後腦,俯下頭來激烈地吻住他的唇,如同品嘗著一道世界上最精致美好的餐點般貪戀著他的滋味,幾近著迷的需索著他的一切。
「這三年之中,你的身影日日夜夜的纏繞著我,」他貼在他的唇瓣上,啞聲說著︰「你在紐約分部待了一個月,而我真正能親眼見到你的時間,甚至不滿二十四小時,我也不懂你究竟有什麼魔力能讓我記憶至今……」
他的吻蜿蜒而下,落在他細膩、白晰得近乎透明的頸項上,感受著他脈搏的跳動。
「只要能夠得到你,我什麼都可以放棄,早在三年前你踏進『宙斯』紐約分部,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開始,你便已臣服了我的心。」他喃喃訴說著,帶著些許悲哀的情緒,「但是,你的心嗎?告訴我你的心在哪里?」
壁臣依照約定不曾抗拒,給予希勒瓦想要的「心甘情願」,然而,自始至終,他的脈搏卻全然不曾為了回應希勒瓦的吻而狂跳失序。
希勒瓦可以得到他的吻、他的人,但是,他卻無法撼動他那顆無愛無憎、無欲無求的心。
壁臣的毫無回應,就像一盆冷水幾乎澆熄了希勒瓦所有的激情,但他仍不願放棄,不願接受被冠臣排拒在心門之外的事實。
希勒瓦將他壓進柔軟的床榻中,解開他腰間的束帶,讓浴袍如同凋零的花瓣般散落開來。
「冠臣……」
他撫模冠臣奪人呼吸的容顏,凝視著他那雙依然澄澈、依然美麗,也依然平靜如昔的雙眸。
「你恨我嗎?」希勒瓦瘖啞地低聲問著,黑眸中有著無法言喻的黯然與痛楚。
壁臣依舊沉默著。
「你能愛我嗎?」他再問。
壁臣別過臉,閉上眼楮。他的心始終是座空城,不曾容納過愛恨的情緒,亦不曾回應過任何人的情,如今亦然。
他的漠然如同一把銳利的刀,狠狠地刺入希勒瓦的心。
愛上了冠臣之後,他才明白什麼叫做心痛。
「即使你不愛我也無所謂,」希勒瓦的吻梭巡過他的每一處肌膚,健美修長的身軀疊上了他的,眼中飽含著痛楚與熾熱的烈焰,淒然一笑。「我可以等,等到你的心牆瓦解的那一天。」
在一瞬間,彷彿有什麼溫暖柔軟的東西包裹住壁臣冰冷的心,許久不曾真正跳動的心,在這股暖意中緩緩蘇醒。
他進入了他,逼近他的靈魂,貼近他的心牆。
希勒瓦凝視著他宛如溫熱的蜂蜜般的琥珀色瞳眸,執意地忘卻一切,在短暫的火熱中尋找片刻的永恆……
鮮紅色的溫熱液體如同潰堤的河般,一步步地逼進他的腳邊,米白色的地毯上全染上怵目驚心的鮮紅色彩。
他蹲軀,用手觸模那鮮紅的液體,黏黏稠稠的,帶著令人不快的腥味,就像……血。
他順著血液的流動方向往前走,來到家中的客廳。
那里有著一男一女,他們的手上都持著尖銳的刀,爭吵得十分激烈,然而,他卻完全听不見,空氣中彷彿缺少了傳送聲音的介質般,眼前的一切好像只是一場默劇。
突然,毫無預警的,女人瘋狂地舉高刀子,往男人的心髒刺去──
銳利的刀刃穿透人體的聲音無比真實地傳進他的耳朵里,令他震驚得另愣在原地,鮮紅色的血液如潰堤的河流般蔓延……再蔓延……
終于,他再也無法忍受,崩潰地大喊著──
「不──」
希勒瓦被一聲像是會撕裂人心的顫抖嘶喊驚醒。
是冠臣,他正陷溺在噩夢之中痛苦地掙扎著!
「不……不……」
壁臣失去血色的唇不斷逸出破碎的噫語,像個就要被舍棄的孩子般無助。
「冠臣!醒醒,冠臣!」他抓住壁臣的肩膀搖撼著。
希勒瓦的聲音根本傳不進冠臣的耳里,他依然被夢魘苦苦地糾纏著,呼吸既輕淺又急促,那模樣幾乎要把希勒瓦的心給扯碎了。
「冠臣!那是夢,那只是夢而已啊!壁臣,醒過來!」
他的呼喚無法將冠臣從噩夢中拉回來,最後,他把心一橫,猛地俯身堵住他失去溫度的冰冷雙唇。
希勒瓦的吻熾熱且溫柔,帶著冠臣迫切需要的撫慰。
夢魘的陰霾逐漸退去,冠臣的神志亦逐漸清明,空洞而失去焦距的眼眸漸漸恢復了往常的平靜清澈。
希勒瓦移開了唇,黝黑深邃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冠臣仍然有些蒼白的臉龐。
「你還好吧?要不要緊?」希勒瓦緊緊地抱著他,充滿磁性的嗓音有著壓抑不住的心急和瘖啞。「剛剛你幾乎要把我嚇死了!」
只要憶及剛才冠臣的模樣,希勒瓦的心髒就揪緊著幾乎發疼。
希勒瓦身上的汗比冠臣更多,強勁得讓他的身軀隱隱發疼的手勁,顯示出他有多麼害怕失去他!
「希勒瓦……」
「剛剛是怎麼回事?你究竟是作了什麼夢?」
壁臣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沒什麼,別擔心,我已經習慣了。」
他不想再陷入那個恐怖的回憶中,回想那些會令他痛苦的過去。
「習慣了?」希勒瓦審視著他帶著些許傷痛的眼眸,不可置信地問︰「你是說你作這種夢已經不只一次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告訴我,冠臣!」
面對希勒瓦固執而堅持的眼眸,冠臣知道,如果他始終保持緘默,希勒瓦一定不善罷干休的。
「我夢到我十二歲那年……」冠臣的眼眸因為痛苦的回憶而變得有些黯淡,「目睹我的父母死亡的那一天。那時候已經算是深夜,我父母親從外面回來,一回到家,就站在大廳里吵了起來。」
希勒瓦靜靜地聆听著,現在冠臣所說的,是他一直不知道的,冠臣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