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船尾聚集越來越多的人群,她才赫然發現全船上都是些彪形大漢,而且像在看戲似地圍在左子頎身邊興味盎然地看著她。
「哦?」左子頎揚眉。「弟兄們,你們說要不要讓這個潑辣的女人上船?」他笑問。
「不行!我怕她半夜會找咱們船長報仇。」一個聲音爆出,引得眾人訕笑。
「對啊!船上全是男人,多了個女人太不方便了。」另一個人旋即接口。
「沒錯!」
「說得對!」
一時間,大笑聲、喧鬧聲此起彼落。
「瞧。」左子頎對著她道。「船上的弟兄都不贊成,我可不希望讓大伙兒不開心呢,看來,你就好自為之吧。」
「我——你們——」她又羞又急。
船上全是些粗俗不堪的男人,看那樣子,說不定其中還有好些曾是罪犯,要換作平常,就是用八人大橋抬她,她也絕不可能和這些人多待上半刻,可眼前,她根本毫無選擇。
她真後悔當初沒考慮清楚就跳下來。
「好,就不用多說了,伙計們,揚帆啟航了!」他一聲令下。
「船長,你看那邊……是不是條鯊?」一個船員指向離薛如鳳不遠處。
「鯊?!哪里?在哪兒?!」她一听見,跟著慌亂地四處張望。「左子頎你再不拉我上去,要是我被鯊魚吃了,頭一件事就是化成厲鬼來找你報仇!」她幾乎是尖叫著吼。
不能哭!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在他眼前示弱。
「厲鬼啊……听起來是有那麼點嚇人。」左子頎一手環胸、一手托住下巴沉思起來。「你們大伙兒怎麼說?」
「不然,讓她去擦甲板好了。」有人開始獻計。
「那怎麼行,瞧她那瘦弱的樣子,哪做得了什麼事?甲板肯定是擦不干淨,我可見不得「黑鷹號」真變得黑鴉鴉的髒。」另一人搭話。
「收帆?」
「下錨?」
「陪酒?」
「跳艷舞?」
「服侍船長?」
船員一個接一個,像是開玩笑似的,提出一堆計策。
「掌廚!我會掌廚!」她大叫。「讓我替你們煮飯!我是薛家酒樓的主廚,還進過宮里替皇上做菜,我保證你們絕對會喜歡我做的菜!」
慌亂中,她靈機一動,想起自己的專長可以救自己一命。
這些粗魯的彪形大漢絕對不可能煮得出什麼好吃的菜,長期在海上,他們會想吃好菜的!突然,她燃起了希望。
她這一聲,讓所有人全安靜了下來。
「嗯……每次出海,老廣的飯菜的確讓人食不下咽。」有人評論著。
「你這是什麼話!」老廣氣極抗議著。「嫌不好吃就別吃,餓死你這個死胖子!」
「喂!你會不會做脆皮烤鴨?」一個矮個子的船員大聲問。
「只要有鴨子就成。」她信心滿滿地回答。
群情一陣嘩然。
「那——東坡肉?山東饅頭?紅燒層魚……」連著有人提出一串菜名,薛如鳳盡是點頭。
「這些都簡單,只要你們說得出的莫名,我就做得到。」她開始露出笑容。
這下,就算左子頎反對,也得顧慮到其他人吧。
「船長?你說怎麼辦?」大副問。
「怎麼辦啊?既然弟兄們都不反對,我也沒什麼意兒。」左子頎笑答。「不過……」
「不過什麼?」薛如鳳皺眉。
他還想開什麼條件?她用眼楮狠狠瞪他,這乘人之危的惡棍!
「不過呢,你得答應听我的管束。在這船上,船長的意見就是聖旨。」他揚眉。
「聖——」好狂妄的家伙。「好,我答應你。」
現下,先上了船再說。
他慢慢咧出一個得意的微笑。
「拋繩。」他下令。
一根繩索隨即劃過天邊,甩到了她身旁。
她忙不迭捉住。
「上來啊。」他命令。
「什麼?你不拉我上去?」她一個人,單用繩索怎麼可能爬得上去?
「慢著!船長!我反對讓這女人上船!」老廣忍了很久,卻在此時突然出聲抗議。「如果她來掌廚,那我這個大廚算什麼?我的工作讓一個女人做了,我的面子要往哪兒擺?」
還有人反對?听到這話,她再也顧不得其他,毫不猶豫地捉住繩索拚了命地往上爬。她就不信她要是爬上了船,還有人敢將她丟下海。
可惡的是,她爬繩索的技術跟她的泳技一樣糟。
「老廣,大廚當然還是你啊。」左子頎邊笑,邊望著徒勞無功的薛如鳳。「要不,我派她做你的副手,听你的使喚如何?」
他沒想到,一向大刺剌的老廣竟會如此在意這事。不過,他要是再不結束這場紛爭,只怕泡在水里的她會記恨頗深呢。
「這——」老廣猶豫。
「再不然,除了當你的副手,我還會讓她當我的小婢,專門服侍我,這樣她就不會有太多時間去干擾你,這樣可成?」
老廣終于點點頭。「好吧,我同意。」
左子頎朝下對仍在掙扎著上來的薛如鳳喊道.「你怎麼說?」
「該死!你說什麼我都同意!只要快來拉我上去就行了!」她氣極敗壞地喊。
「好,大伙兒可都听見了。」他笑,拉起另一根繩索,朝她的方向縱身一躍。砰地一聲,他恰恰好落在她上方,雙腳撐住船身。「把手給我。」他朝她一笑。
她伸出手,惡狠狠地瞪住他。
他的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輕輕一拉,就將她整個人拖離水面,帶進了懷里。「還喜歡海的滋味嗎?」他附在她耳邊問。
嗓音低沉得讓她渾身一震。
「收繩!」不待她回答,他已經朗聲大笑,下令將他們兩人一齊帶回了船上。
「看!有鯊!」一個船員喊。
一只鯊魚的背鰭在此時露出海面。
她回頭一看,差點沒嚇出一身冷汗。
原來真的有鯊?!
「怎麼樣,我沒騙你吧?」他笑,笑里有著得意。
第七章
主廚副手?!小婢?!
這下可好,本來他要做她的男奴,現在她卻成了他的小婢了!
她用長巾圍住全身濕透的身軀,冷得直哆嗦。現在才想起她根本沒有半件衣物可以更換。
「給你。」在他的艙房里,他將自己的長衫丟給她,順手拿了另一條短巾替她擦干濕透了的長發。
他的動作自然的像是已經做過千百回。
她吸攝著他身上的味道,像是混合著海水、綠草和皮革的氣味。
一種心安、心動的復雜感覺襲上她心頭。似乎,有他在的時候,她總是那麼容易失去平日的冷靜,她會為著他的一舉一動而心跳不已,為他的挑釁捉弄而氣憤,可在他身旁卻又同時感到那麼地——自然?!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那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好像在他面前,她不需刻意掩飾什麼,更毋需擔心自己的任性失控會造成什麼後果,無論她多冷靜、多暴跳如雷,甚至失了一個閨女該有的風度,他都不會因此對她的態度有任何的改變。
頭一回,她發現這世上真有一個人是如此接受真實的她一個有脾氣、任性、倔強的她。
這是她以往所不敢輕易表現出來的。
俁他卻發現了她隱藏的一面,並接受,甚而……欣賞?
是的,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視線充滿了興味、欣賞,還有一些她無法確定的東西。在他眼前,她是全然被接受的,不只是因為她是薛家的女兒、能干的廚娘。
她的身子不自覺地偎近他,享受他稍嫌粗魯的撫觸。
察覺到她的反應,他的唇角不禁緩緩勾起了一個弧度。「把濕衣服換下來,省得又著涼了。」
他才剛花了三天三夜照顧好她的病,可不希望她又再生病了。
「嗯?」她恍惚地眯著眼抬顫,他散發出的溫暖與柔情,讓她的精神頓時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