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際震蕩,讓她的心不由得為之顫動。
當他松開她的時候,她忍不住嘆息。突然發現——離了他強健的臂彎和胸膛,她仿佛失去了溫暖。
「我當然不會反對你回去看家人,但必須要在你的傷好了之後,否則,你教我怎麼安心?」
他這是在關心她嗎?甜兒偷偷睜開一眼,發現他如星的黑眸閃著難以言喻的光芒。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她所不熟悉的他。
她真的迷惑了。
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有時霸道、有時野蠻,有時更專橫自負得讓人受不了;但有些時刻,他卻流露出充滿幽默、溫柔與脆弱的一面。
她一直以為他是討厭她的,可是,往往在他罵了她之後又願意幫她;在她受傷的時候徹夜照顧她。
如果,他不是像她以為的那樣討厭她,那又是什麼呢?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知道了啦。」她小聲地回答。
「好,既然這樣,就吃藥吧。」二話不說,他端起湯藥湊近她唇邊。
「啊?還要吃藥?」刺鼻的藥味引得她皺起了眉頭。
「不吃?」他挑眉。
「我……從小到大,沒吃過藥的。」她用棉被半遮住臉。
他坐下,靠近床沿。「真的不吃?」
她後退,突然覺得受到威脅。
「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在他的注視下,她有些慌了。
「自己來?你現在虛弱得連站都站不穩,還想準備用哪只手拿碗?」他拉起她一只手,才一松開,她的手便無力地垂下。
「喝。」他將藥碗湊近她。
「唔……」她硬是被迫吞下苦苦的藥汁。「惡,不要了。」她別過瞼。
他為什麼要理她?就算他認為她的受傷跟他有一點關聯,但他是個太子,根本不需要親自照顧她啊。
還是——他有什麼陰謀?
「你那是什麼眼神?」他簡直啼笑皆非。「藥汁本來就是苦的,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好嗎,你不必拿一副受害者的眼光看我,如果我要害你,相信我,我絕對會用更高明的方法。」
說她天真,她卻多疑;說她蠢,她卻又聰明得出人意外,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她才好。
「我,我又沒說。」她回避他的目光,像是做了什麼壞事。
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真……真是太可怕了。
「沒有最好,快把它喝完,別再挑戰我的耐性。」
「不然你想怎麼樣,吻我嗎?」她反唇相稽,就不信他真敢這麼做!
他趨近她。
「你真以為我不敢?」他邪邪地笑。
她不由自主地後退。怎……怎麼會這樣?他不是應該……不喜歡她的嗎?
「我……我受傷了,你不可以這樣對我。」她掙扎著大叫。「喝就喝,誰怕誰啊!你少威脅我——」
他順勢把藥灌進她嘴里。
「你把這當作是威脅嗎?」看碗里的藥一滴不剩,他滿意地站起。「真是太可惜了。」他搖頭。
嗯?「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抬頭。
「听不懂?」
「誰听得懂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她真討厭他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早已設計好了陷阱要讓她跳進去似的。
「呵,精神不錯嘛——」他挑眉。「看來這藥挺有效的。」
他這麼一說,她似乎也覺得自己的精神好多了。真的是那惡心的藥的功效嗎?
「好了,我想休息,你可以走了。」她不想再跟他多談下去。
他無所謂地聳肩。「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晚點我會把傷藥帶來,再替你擦擦吧。」說完,不待她的回應便逕自走出了屋外。
幫……幫她擦?!
甜兒目瞪口呆。
良久,才想起該如何反應。
「李元朗!你這只大色魔——」她使勁全身力氣將枕頭丟向房門。「你要敢再走進這里一步,我發誓一定會殺了你!」
「等你好了再說吧!」他的大笑聲自門外遠遠傳來。
第六章
「我受不了了!」
營房里,她大叫著表示抗議。
坐在一旁閱讀她所寫的竹簡的獨孤焰,驚訝地抬起頭來。
「你——還好吧?」他實在忍不住想笑。她坐在床沿,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他當然知道她是被悶壞了,任何人被元朗那樣管束,除了睡覺、吃飯、盥洗之外,不準下床一步,不發瘋才怪。
只他覺得奇怪的是,就算元朗這麼要求她,她也不一定要遵守啊。就像現在,元朗根本不在這里,她卻仍然動也不敢多動一下。他真好奇,元朗究竟對她用了什麼方法?
「對不起,我只是……太煩了。」她對于自己的大叫感到抱歉。
獨孤焰收起竹簡。「據我所知,你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了吧?」
「對!就是這樣,所以更煩!」她槌打著枕頭。
她本來想,既然當上了女將軍,她應該好好做一番成績,讓所有的人都對她刮目相看。可沒想到這一受傷,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帶兵練兵。
不是都說帶人要帶心嗎?
像她這樣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真擔心將來有一天要是真的出兵作戰,將士們不會心服;可她卻又沒辦法自由行動,這讓她懊惱極了。
「哦?」
「都是那個李元朗,不準我這樣、不準那樣,簡直比我爹娘管得還多!連御醫都說我可以下床走動了,他卻說還要多觀察幾天,悶死我了!」她不停地抱怨著。
不過……
他似乎真的挺關心她的——她在心中補了句。
自從她受傷之後,他就天天來看她。雖然他那張嘴還是一樣壞,可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有些地方跟以前不同了。但要她說,她也說不上來是什麼。
只覺得他管著她是會讓她覺得悶,但他沒管著她的時候,她覺得更悶。這究竟是為什麼呢?到現在她還想不透。
「嗯哼,他是挺關心你的。」獨孤焰看著她不斷往外張望的神情,應是元朗探望她的時間到了吧。
「關心?那算什麼關心?根本就是關犯人。」她嘟起嘴。打小到大,她還沒被人這麼管過。其實她身上這不過是點小傷,要是在小家村里,休息個三五天又可以滿村跑了。
「嗯,是有點這樣的感覺。不過,你不算是犯人吧。」他提醒她。
「那當然,我現在可是堂堂的女將軍!」她仰起頭。
「所以,為什麼你非得听他的不可呢?」他提出疑問。瞧她這模樣,他可真替元朗感到難過。似乎她根本沒想過,她和元朗之間有些詭異的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個情場老手踫上純潔如白紙的女將軍……唉呀呀!他在心中嘆息。這回,元朗可有得苦頭吃了。
「我……」對啊!听他這麼一說,她才想起,為什麼她非得听他的不可?畢竟,她也是堂堂的女將軍啊。
可怪就怪在,連她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只要他一開口,她就不由自主地跟著做,甚至現在他根本就沒在她面前,她還是不敢不听他的話。
天!原來她是這麼沒膽子的人,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竟然是這樣的膽小表!
可不對啊,她為什麼要怕他呢!身體是她的,憑什麼他可以命令她做什麼?!
對,就是這個主意——
她決定今天下午就起程回小家村去!皇上賜給她的馬車早就在隨時待命,而且現在她的傷已經好了大半,要是再不把握機會,誰知道皇上什麼時候要她出兵作戰?所以,無論「別人」怎麼說,她今天是走定了!
「不過,你听不听元朗的我是無所謂啦。話說回來,你這新的計劃真的很不錯。」獨孤焰再次拿起竹簡。
「真的?你真的這麼認為嗎?」听見他的稱贊,她的小臉在瞬間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