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沒有。」他靠近她坐下,兩人的目光幾乎平視。「我喜歡你這樣毫不保留地表達自己。」
他灼熱的眼神和低沈的嗓音,讓她羞得垂下眼睫,身子拚命向後退。「柳……郎……」她開口,卻說不出半句話,後退的身子牽動木椅,使得木椅向後滑動了數寸。
「別躲!」他伸手穩住了椅身,將她整個人鎖在木椅和他的雙臂之間。「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就該習慣我的接近,懂嗎?」他騰出一手,握住她精巧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他。
她被逼得抬起頭,眼神卻仍回避他的。「我……我知道了……」聲音是微顫的,身子也在微微發顫。
「你先……將衣裳穿……穿上好嗎?」
他有這麼可怕嗎?他放開手,皺起了眉頭。
瞧她抖得像是受驚的鳥兒似的,這讓他覺得有些沮喪。他寧可她氣他、他,但就是不希望她——怕他。
順著她的心意,他解開綁在腰間的衣衫穿上,企圖化解她的驚懼。「好了,你可以抬起你的頭了。」聲音頓時沈了不少。
似乎察覺他情緒的轉變,她拾眼看著他道︰「柳郎,我……對不起,我……只是……不太習慣這樣……」
其實她並不是真的這麼怕他,但她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躲他,雖然她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傷地。
「你會習慣的。」
他沒再說什麼,轉身走出屋外,將不滿的情緒全發泄在木材上。
近傍晚時,他已經劈了一堆像小山般高的柴火,手卻仍不停地動作著。
「柳郎——」她坐在特制的木椅上,怯怯地靠在門邊喚他,伯他仍不高興。
他停下動作,頭也沒回地問了句——「干什麼?」然後又繼續劈柴。這回,他可是衣著整齊的,只不過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濕了。
「柳郎——」她又小聲地喚了一句。「天黑了,你——不休息一下嗎?」
她趁他在屋外劈柴的時候,已經將屋內外大略打掃了一遍,還將中午自鎮上買回的飯菜燙熱了。
他替她做的木椅真的很方便,也因此,她可以隨意在屋內移動,這讓她覺得放心多了,至少在腳傷恢復之前,她不會造成他太大的負擔。
見他沒回應,她又稍稍提高了音量。「柳郎,我把飯菜熱好了,你不進來吃嗎」
他這才放下了斧頭,拉起上衣擦拭臉上的汗水,大踏步地走進屋里。
「你——做了什麼?」一進屋內,整潔的擺設讓他大吃一驚。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她竟將他的屋子完全改觀了!桌上還擺著熱騰騰的飯菜。
「你不喜歡嗎?」她瞪大眼楮,聲音听來有些惶恐。
「不,我喜歡。」只是太訝異了。「你是怎麼辦到的?」
他回答讓她放下了心。她將自己的木椅栘至桌前,羞澀地道︰「沒什麼,我只是把這里大致整理了一下。」
她拿起飯匙,將盛滿白米飯的大碗送到他面前。「我們中午的飯菜還沒吃完,所以我熱了一下,如果你不喜歡吃的話,明早我再親自下廚替你做幾道新的菜。」
「唔。」他舉起碗箸。被人照顧的感覺還真不錯。「你這樣可以下廚嗎?」她腳傷還沒好,再怎麼樣,總是行動不便的。「我看這些天還是我來準備就行了。」
反正他一個人過慣了,做幾道菜並不是難事。
「不,我可以的。」她相當堅持。「你替我做的木椅很方便的,你看,我不是可以熱菜嗎,做幾樣小菜當然不成問題。」如果連這點小事都不能做,她還怎麼當他的妻。
「是嗎?」
「嗯!你放心吧!」她很肯定地點頭。「啊,柳郎!」突然間,她又出聲喚他,讓他挾住青菜的筷子停在空中。
「怎麼了?」
「沒什麼啦,只是——」她不好意思地看著他的手。「你吃飯前都不用梳洗一下嗎?」然後靜待他的反應。
「我——」他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卻又止住了口。隨後在她的「關注」下,放下了碗筷往廚房走去。
這女人,規矩真多!
「為什麼要纏小腳?」他坐在床前的矮椅上,替她換著腳上的傷藥。忍不住問了句。
不知是誰發明了這種虐待女人的方法,把她們的腳纏得跟肉粽似的,走也走不快、跑也不能跑,更別說是做粗活了。更奇怪的是,為什麼這些女人還願意讓人對她們這麼做?
看見他皺起的雙眉,她輕輕縮回了已包扎好的雙腳。「多謝相公。」她柔聲道謝。
相公!?先是夫君,又是柳郎,然後是相公!?「你哪來這麼多麻煩的稱呼啊?」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見她答不出話來,他又補了一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一時間她不知該先回答哪個問題好。「可是大家不都這麼叫……」
「那不是個問題!」老天,她連抱怨和疑問都搞不清楚嗎?這小女人的腦袋實在該好好清一清。
「哦,你是說我的腳……」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腳。「那是因為我爹……」
「是你爹要你這麼做的?」
她點點頭。「其實,我本來可以不用纏足的。」她也不願意。「那是真正的富家千金才會這麼做。而我們水家當時只能算是有些資產的布商罷了,但是……爹爹見我自小生得不錯,認定我將來必能嫁入宮宦之家,光耀門楣,所以……」想起纏足時那痛徹心肺的疼痛,不禁紅了鼻頭。
「所以你爹就逼你纏足?」不知為何,他的聲音就大了起來,直覺地對她爹的行為感到憤怒。「想賣女求榮,這算哪門子的爹!」
「別這樣說我爹!」她激動地大聲制止他。「我爹他……生前最愛護我,他這麼做都是為了我著想,要不是因為他經商失敗,也不會……」說著聲音竟哽咽了起來。
「也不會嫁給我這粗鄙的獵戶嗎?」他的聲音頓時陰沈了下來。似乎受到了傷害。
當初透過媒婆提親的時候,他只知道水家有兩個女兒,一個剛滿十八,另一個還不滿十歲,由新寡的母親帶著,亟需錢用,乍听之下,還以為是個死了丈夫的窮苦人家,沒想到——確實的情況他也是到現在才真正了解。
原來他還娶了個富家女!哼,他發出一聲冷笑。該算是他這窮小子好運嗎?
難怪她處處表現得像是大家閨秀一般。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猛抬起頭,慌亂地解釋著。「你很好,真的」
雖然——她的確這麼想過,但她並沒有貶低他的意思,更不是傷害他。
「好了,你不必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他是很好,只不過——配不上她。
「柳郎——」她仍想解釋。但見他滿臉陰郁,又不敢再提。「跟我談談你自己好嗎?」既然他不高興,換個話題試試也許有用。
「我?我沒什麼好談的。」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孤兒罷了。
「可是……除了知道你是個獵戶外,我對你一無所知啊……」她希望能多了解他一點,畢竟,他是她的夫婿。
看著她充滿乞求的眼神,他嘆了口氣。「我是個孤兒。」
她低呼一聲,隨即又用手掩住了口。
「自有記憶以來,我一直是在四處流浪,打工乞討維生。」
「都沒有人肯收留你嗎?」
不理會她的反應,他繼續說下去。「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我十歲。那年冬天,我來到景祥鎮,身上的一點盤纏也用光了,又冷又餓,只好到客棧里看有沒有人能雇用我,好賺得溫飽。」
「那他們雇用你了嗎?」她緊張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