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她坐在前方的椅子上,手里翻著書,而凱爾則是枕在她的腿上,甜蜜的樣子羨煞不少人。
之後不久,凱爾又恢復他忙得不可開交的生活,而夏月就只能一個人留在家中。
她努力地調適新生活所帶來的種種不便,縱使她再獨立堅強,甫投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各方面都無所依的情形下,天曉得她多想要有一個說話的對象、一個朋友。
她不由得再度蹙起雙眉,朝天空嘆息。
正當出神之際,一連串「卡嚓」聲傳入耳朵,夏月睜開眼尋找始作俑者。
「哈羅!」範斯的頭從相機後探出,給她一個露出白芽的笑,忙不迭又迅速地按下一張。
「別拍了!」夏月伸手擋住,惱怒地起身準備離去,對于自己剛才的一舉一動都被拍攝下來有些許的不悅,原本紛擾的心情更顯煩躁。
他幾個大步便來到夏月面前,阻擋她的去路,「你剛才的樣子若我不捕捉下來的話,實在可惜!這樣吧,我請你喝杯咖啡算是賠罪如何?」
「不必了,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她冷冷地拒絕,表情悻然。
這麼一個不懂尊重的家伙,所幸那晚沒和他搭上話。一想到此,對于凱爾的氣悶悉數消失殆盡。
範斯收起相機饒富興味地一路跟在她的身旁。
夏月抿起嘴,什麼也不想多說地只是加快步履往前走,直到一道雕琢精致的大門前才停住,並掏出鑰匙來開門。
「真巧,我就住在隔壁街。」範斯見她停下,自顧自地又說了一句,仍是一臉微笑。
夏月在合上門扉前對他的行為沒好氣地回道︰「是嗎?像個跟屁蟲似的,我還以為你迷路了!」然後踫的一聲,把他完全阻擋于外。
才踏入玄關的夏月,整個人一股力量向上提起,嚇得她尖聲呼救。
「是我。」凱爾大捂住她的嘴,以低啞的嗓音告訴她,以免引來一群熱心的鄰居。
鼻間感覺到一陣熟悉的味道,夏月頓時虛軟地靠在他身上,深吐一口氣。
「嚇到你了,對不起!」凱爾享受她的倚靠,摟住腰肢的臂膀縮緊,因此時的親密而竊喜。
夏月旋身與他相對,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問道︰「你今天怎麼會這麼早回來?」
在這當下,存在多日的隔閡與疏離終于被打破。
「噓!別動。」凱爾將她抬高的頭又按回胸口,抱住她什麼都沒多說。
夏月才平復下來的心如擂鼓般劇烈地跳著,她輕輕地伸出手環住他結實的腰身,這才知道,這個懷抱竟叫她無比的眷戀。
一陣熱浪襲上了眼,多日來硬裝出的不在意全數崩解,讓她喉頭哽咽。
「我想,你是原諒我那天的行為了吧?」他愛戀地撩起她的發,十指纏繞住細密柔順的發絲。
她沒有答話,只是埋在他胸前輕輕地點了下頭。
凱爾緊皺幾天的眉頭終于舒展,懸宕的心情安穩地落地。他無暇深究這份感覺的來龍去脈,此時此刻他只想牢牢地抱緊懷里的女人。
※※※
漸瀝的雨打在向來平靜的街道上,一道又一道的水花濺起,承載水珠的玻璃窗模糊一片,店內蒸煮咖啡的機器聲蓋過一切。
在角落的一張小桌前,夏月合上書、端起咖啡優雅地啜飲一口,視咖啡如命的她,喝遍了巴黎大小的咖啡館,就屬離她住處不遠、巷弄內的這間最對她的味。
在她神游之際,一個人未經詢問便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執意加入她。
「嗨!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喔!」範斯邊對她說,邊月兌掉濕透的風衣。
夏月並未搭理他,自顧地翻開書,預備當他這個人不存在。
「給你。」
突然一包東西放在她的眼前。
夏月遲疑了下,狐疑地挑起眉看他。
「打開你就會曉得。」範斯臉上還是那個很欠扁的微笑,堅持要她自己找出答案。
夏月克制不住好奇心,伸手將袋子里的東西拿出來,發現是約莫十來張的黑白照片,而里頭的主角竟是她本人。
她認出這些相片是那天與他在盧森堡公園相遇時所拍攝的。不論是取景或角度,攝影者的確巧妙高超的捕捉到主角的神韻。
「還滿意吧?」範斯接過侍者送上的熱咖啡,等待夏月的反應。
她將相片收好放回袋中,盈盈一笑地道︰「謝謝。你拍得太好了,我很喜歡。」
範斯看著她,不無挖苦意味地道︰「你可知道這是我們打從見面以來,你唯一一次客氣禮貌地同我說話。」
听了他勉強稱得上抱怨的話,夏月只能投以一個迷人的笑。
範斯放下杯子,眼神故意繞了她一圈,「怪了!你那佔有欲特強的丈夫怎麼沒看著你?」話中有濃烈的嘲諷。
夏月斂下眉、輕啜了口咖啡才對他說︰「如果他在,你以為,你還能有機會坐在這里跟我聊天嗎?」
範斯一愣,隨即拉開嘴角,「你來自台灣對不對?」
夏月不敢相信地瞪大雙眼,剛才她所听到的是……中文!?
「你會說中文?」
他放松身體,抬起手懶懶地耙過一頭不羈的金發,看了夏月驚訝的表情一眼才道︰「我為了完成一部攝影作品,在中國大陸待過一陣子,中文還勉強會說上幾句。」
不管如何,範斯已經成功地博得夏月的注意,天曉得,除了打給朋友、家人的越洋電話外,她根本沒有機會再使用她的母語。
「原來如此。」她了解地點頭,改以中文回答他,語氣中有掩不住的興奮。
他們兩人一開啟話匣子便起勁地聊了起來,話題一個換過一個,等到回神之際,已過了數個鐘頭。
夏月和他一起走出咖啡館外,原本滂沱的雨勢早已打住,空氣里飄著清新的氣息。
踩在櫝水的鵝卵石步道上,他們並肩往同一個方向前進,直到夏月住處的大門矗立于眼前。
「下次我們還能夠再出來聊上幾句、吃頓飯嗎?」在夏月進門前,範斯問她。
「嗯!」夏月綻露微笑,「我還想多和你請教攝影方面的問題呢!」她對攝影頗有興趣。
「當然!」範斯的帶笑面孔閃過一絲深沉。
夏月帶著好心情上樓,才發現原來凱爾比她早進門,他最近幾天似乎都提早回來。
「好香啊!」循著香味而去,她在廚房發現他的身影,從背後一把抱住他,臉頰貼住凱爾結實的背,感覺他的溫度。
「去坐好,晚餐等一下就好了。」他一邊翻動鍋里滋滋作響的牛排,一邊對緊摟住他的夏月說,語氣間淨是寵溺。
「OK!」她放開手,將餐具擺到餐桌上,凱爾頗具心思地將燭台也放上。「老實招來,為什麼今天會想做菜給我吃?」夏月故意一副凶惡的樣子。
凱爾啵一聲將軟木塞打開,為兩人的杯子斟滿冰涼的氣泡酒並道,「關于這個嘛,當然是為了討好愛的妻子才做的。」
這頓飯他是為了前陣子兩人的爭執、以及這陣子的忙碌而準備的,自婚後他們倆相處的時間反而比起在台北時來得少。
「明天我得飛往東京一趟,不過我會盡快趕回來的。」凱爾伸手將夏月拉過來坐在他的腿上,夏月的手自然地環住他的頸子。
以前他挺享受這種空中飛人的日子,雖然累了點,但是能欣賞不同地方的人文、景致倒也是一種補償。但現在,他奇異地發現,這個念頭正快速地消失瓦解中。
東京……夏月一听到這個地名,心沒來由地瑟縮了下。
刻意忽略掉那份感覺,強裝起微笑,她輕了下他的胸膛道︰「原來你是有預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