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試驗嗎?裊歌心想,在鬼組別的沒學會,靜坐倒很在行。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有個女乃媽模樣的人推開茶室的門進來,在幸子耳邊說了什麼,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她一下,又很快退了出去。
「孝也回來了,你跟他談好了。」幸子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等在外面的女乃媽立刻跟了過來。
「那就是小少爺要的女人嗎?」女乃媽的語氣里滿是不屑。
「千枝,你沒注意嗎?整整半小時,那孩子的背一直挺得很直呢。」也許不懂得茶道,但最基本的教養那個女孩子是有的。雖然她並不贊同兒子同離過婚的女人來往,但兒子選的女人……也不讓人覺得討厭就是。
主僕兩人走遠,又另外有人來領裊歌過去。
彬坐到發麻的腿終于得到了解放,只是接下來才是真正為難人的地方吧,她早就听說,緒方家真正做主的,早已是大少爺孝也這次見面的地方是書房,典型的西式裝修風格,紅木書桌素色壁燈,至少不用再跪著,那就很好了。
緒方家的大少爺還穿著西裝,感覺上是剛剛趕回來的樣子。他比真澄高大許多,同樣也繼承了緒方家的優良血統,相貌出眾。
「請坐。」女佣關上門後,他示意裊歌坐在書桌對面的沙發上。見裊歌坐下,他打開抽屜,拿出一盒煙來,點了一根。
是個不懂得尊重女性的人。裊歌得出初步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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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條小姐。」和真澄的聲音不一樣,孝也的聲音明顯低沉許多,「我調查過你。」他陳訴著事實,「所以我不會像真澄那樣被你欺騙。」
她有欺騙誰嗎?嘴角揚起笑容,裊歌回答︰「那你查到什麼?不良少女?黑道大姐?離過婚的女人?」隨便哪一樣都配不上緒方家的少爺吧。
「你很有膽量。」還是低沉的聲音。
「多謝。」這樣的對話完全沒有意義,「你準備什麼時候讓我見真澄呢?」她一下切入正題。都已經到這里了,對方也應該不是想要打發她這麼簡單。
「你看上真澄什麼呢?」孝也並沒有打算回答她的問題,繼續問道,「他是次子,畢業後什麼都拿不到。
如果說到臉的話,也只剩半邊看得過去。」因為孝也本身也是美男子,所以對弟弟的樣貌並不覺得有什麼值得贊美的地方。
「你覺得我該在他身上圖些什麼呢?金錢?美色?」說著裊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出來。說起來,每次去賓館好像都是她付的錢呢。論美色,她遇到過比真澄漂亮的男孩也還是有的。她偶爾也會疑惑,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上那個少年的哪點兒。
「所以緒方家才會覺得困惑,不知道該怎麼打發你。」
丙然是完全不懂得尊重人的家伙,要不就是被女人給甩了。裊歌在心里恨恨地罵著。
「打發我什麼呢?既然是又沒錢又沒姿色,那干脆就把你家的二少爺給我養好了。」口氣是完全不正經的玩笑的性質。
孝也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嘴角上揚——她發誓那是在笑她的自不量力。
「不要小看我啊。好歹我銀行里也還是有一百多萬。」看到緒方孝也的笑容更深了,她緩慢地補充,「美金呢,最近似乎也在貶值的樣子。」看到面前男人的臉色變了一下,她這才得意地笑了。為鬼組工作這幾年,春人還是很大方的。
「你到底想從我這里知道什麼?難道就是要我證明我可以養活真澄嗎?你既然讓我進來了,那也就是打算讓我見他了吧?既然如此,為什麼廢話又這麼多呢?」
帶著笑意的美麗臉龐突然變得凌厲,磨蹭了這麼久,完全是在浪費時間。雖然她現在只是小老百姓一個,時間還是很寶貴的。
「我只是很好奇,」孝也還是那種不快不慢又低沉的聲調,「真澄拼了命也要去愛的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明明剛才還是很討厭的人,突然就說出感性的話來,讓她一時適應不過來。臉不爭氣地染上緋色,嘴里還是強硬地說著「那當然是像我這樣的美人」之類沒營養的話。但是心已經飛揚起來,馬上就可以見到他了,雖然說了不擔心不想念,但……那都只是說說而已嘛。
門一扇接一扇地打開,穿過蜿蜒的樓梯和狹長的走廊,她終于看到他了。
空曠的房間里,少年坐在裝上了鐵柵欄的窗台上,縴細的身體裹著一件過大的白色襯衣,听到開門而轉過頭來。
丙然像是高塔上的公主呢。
見面的一瞬間,裊歌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因為消瘦而變得尖細的下巴,如同無機物一樣慘白的膚色,果然是很憔悴的樣子。
在他跑過來以前就奔過去把他擁在懷里,幾乎感覺不出他的重量,只覺得一把骨頭。
她並不擔心他,她也知道他絕食只是手段,不會真的死去。但是一接觸到他的身體——明顯消瘦的身體,無限的愛憐又涌了上來,只想好好把他抱在懷中寵愛一番,再也舍不得放手。
「裊歌……太好了……」只說出這麼一句話,他就發現裊歌抱住他的手更加用力,想要讓兩人的身體完全地貼合。那種強烈的擁抱幾乎把肺里的空氣都擠了出去,讓人呼吸不過來。
「傻瓜,真是個傻瓜!變得這樣丑,小心我不要你了。」她真的好心疼他。這樣的心情沒見到他的時候感覺不到,真的見了面,她才開始自責,應該早點來的,早一點來他也許就不會瘦得這麼厲害了。
松開手,把兩個人從缺氧的狀態中解放出來,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想要好好地看看他。還好,他這次只是絕食,沒有弄個割腕自殺什麼的。他身上的傷疤已經太多了,而且多半是為她留下的。
用手抬起他的下巴,看到很久以前為她在臉上留下的疤痕,第一次她覺得有點心酸。
「是我不好。」完全不像是自己會說的道歉的話語,完全不像是自己的聲音。
這麼意識到的同時,就感覺到坐在椅子上仰著臉的少年用浮出青色血管的手撫上了她的臉。然後,因為見到她而欣喜的聲音轉為疑惑和擔憂。
「你為什麼哭呢?」
原來,視線模糊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說不清是悲傷還是高興,只是覺得心痛到了極點,又被某種愉悅的心情沖淡了一些,自己用語言表達不出的情緒,眼淚代替她表露了出來。
「都是你的錯。好好的鬧什麼絕食,我跟你說,如果不能恢復成以前那樣漂亮的樣子我是不會要你的。」
即使如此,還是說不出溫柔的話來。
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啊,能夠騙到她眼淚的人,真是太討厭了!
「那是因為……我……我就是怕你不要我了嘛。」
真澄不好意思地笑笑,略帶點委屈,那是讓人完全無法苛責的可愛的表情,「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我也很想你。」平日里是絕對說不出這麼肉麻的話的。算了,下不為例。
捧起少年的臉,很自然地就吻了下去。絕對的輕柔的吻,一遍又一遍,品嘗著他的甜美。他是她的,屬于她的最珍貴的寶物。
戀戀不舍地離開他的唇,看著他因為缺氧而深呼吸的樣子,她忍不住又在他的額角親了一下,「我從來都沒有說過呢,」似是在自言自語,她在他耳邊低喃,
「我很喜歡你——不,應該說很愛你才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