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這里不好嗎?至少還有兒時的回憶。」
「你開玩笑吧。」裊歌笑道,「兒時的回憶?你不怕做噩夢嗎?」那都是染了血的回憶啊。彌生堅持不回來住也是因為不願想起那些事情吧。
裊歌不想在黑道上過一生。權力什麼的或許很誘人,但老爹老娘都落個不得好死的下場,她早就有覺悟了。
生命是很寶貴的東西,她決定好好地珍惜。
「這個樣子的話,我會覺得寂寞的。」和裊歌一樣,彌生身邊也幾乎沒有同齡的朋友。因為自己身份特殊,上學時的朋友都不敢深交,真正談得上朋友的,就只剩下那個躺在地上的女人了。
「不要說這麼惡心的話啊。」裊歌不自在地別開頭,「放心,我們是私交,以後你老公不要你了,我肯定會听你吐苦水的。」雖然是揶揄的口氣,臉卻有些泛紅。她們都是不善于談論感情的人。
「誰不要誰還說不定呢。」彌生哼了一聲,伸手把裊歌從地板上拉了起來,「不要睡了。走,出去吃點東西去。」難得只有她們兩個人。
第七章
彌生選擇的地方是五星級飯店的咖啡廳。
透明的玻璃牆,柔和的水晶燈,硬質玻璃打磨的圓桌上鋪著高級的黑白格子絨布——是裊歌最討厭的「高級」的地方。如果不是彌生一再說今天她請客,裊歌才不會來這樣的地方。
那些穿著昂貴套裝的貴婦和精心打扮後來釣男人的白領女子讓人看了只覺得生厭。
而且,招牌的皇家女乃油蛋糕也好,特制口味的杏仁泡芙也好,都引不起裊歌的興趣。她一向不喜歡甜膩的西點,還是日本菜合她的口味。
「你吃這麼多不怕發胖嗎?」看著彌生胃口很好的樣子,她忍不住挖苦。彌生已經在吃第三個泡芙了,不像她,只點了一杯咖啡——長期喝速溶咖啡的她根本就分不清味道的好壞。
「我傷腦筋的是怎麼吃都長不胖啊。」正以優雅的姿勢吃著泡芙的女子抬起頭來。
只有在這種時候,裊歌想不佩服彌生都不行。一連吃了三個,居然一點女乃油都沒有沾到唇上,這樣的技術可不是有良好的家教就可以做到的。
「我呢,」彌生放下甜點,喝了一小口紅茶,「最近可能要結婚了。」她笑得一臉的甜蜜。
「跟一個剛剛離婚的女人說這個不會太殘忍了吧?」話雖如此,但「剛剛離了婚的女人」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任何不快的表情。
「你呢?」彌生問老友。
「我?」裊歌大笑,「你不是以為你結婚了,所有人就都得跟著你往婚姻的墳墓里跳吧?」她看了看左手空蕩蕩的無名指,還是讓它多自由一段時間的好。
「是嗎?但你帶去見春人的那個男孩子呢?叫做什麼?緒方真澄對不對?不要說你對他沒有感覺哦。」彌生才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她。
「你羅嗦的個性還是沒有改掉。」裊歌故作煩惱地揉了揉額角。冢本家兄妹在個性上正好相反,哥哥是外表親切骨子里冷淡,妹妹是外表疏離卻有老母雞一樣愛念叨的性格。
「不要岔開話題!」彌生不依不饒。
「反正短時間內是沒有要結婚的打算。」她回答彌生,「也許年輕的男孩子真的不適合我。連春人也經常嘮叨我呢。」
「發生什麼事了嗎?」彌生看出她的表情不是很對,「所謂適合這樣的事,關鍵還是要自己覺得啊,別人說得再多也是沒有用的。」
「是啊,我也是這麼回答春人的。」說起來她也是很死心眼的女人,只要自己認定了的東西就絕不會放手。最近鬼組的事情就可以放下了,到時候再和真澄好好地溝通吧。
「這麼說你已經認定就是他了?」彌生繼續確認。
「你到底想說什麼?」裊歌不明白她怎麼突然關心起她的私事來。兩人一貫是不干涉對方的事情的。
「唔。」彌生又喝了口紅茶,「我只是覺得很奇怪,那邊那個人好像你說的那個阿娜答哦。」彌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裊歌身後的地方。
轉過頭去,隔了大概五六張桌子的地方,她看到了他。
很難得地穿了正式的西服,淺灰色的,很合適。他坐在那里,並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沉默著。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左側面——沒有傷痕的半邊臉更顯出他的俊美非凡,那種邪惡的氣息還是徘徊在他的眉目之間,那是讓女人趨之若鶩的魔性之美。
很難得可以從遠處觀察他,所以她欣賞了一會兒才發現他並不是一個人。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年輕女子,穿著淺紫色菖蒲紋的和服,盛裝打扮的樣子。兩個人身邊坐的都是中年人,大概是父母長輩和介紹人之類。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那是一場相親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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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欺騙了!這是緒方真澄此時惟一的想法。
因為在放暑假,所以母親大人要求他陪她去喝下午茶,他也沒有合適的理由拒絕。早就該想到母親不會無緣無故在這麼熱的天外出的,坐下來才知道是相親,但是女方的人已經來了,在母親嚴厲的眼神威逼下,他也不敢隨便離去。
但是真的很無聊啊。
介紹人說什麼「友野家的獨生女兒奈美小姐’’的時候,他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因為他是次子,沒有繼承權——他既沒有經營方面的才能也沒有興趣,所以就趕快找個有錢人家讓他入贅嗎?
那個什麼奈美小姐,一副小媳婦的樣子,在他面前只知道臉紅,唯唯諾諾地點頭,連頭都不敢抬一下——這麼無趣的女人,誰會有興趣!
就在對方父母說「讓年輕人單獨相處吧」的時候,有侍者走了過來。托盤是一張留言的紙條和一把飯店的房間鑰匙。
「哪位是緒方真澄先生?」
在確定了真澄的身份後,侍者把托盤里的東西交給他。
紙條上寫著「7:00p.m.」和房間的號碼。
順著侍者指的方向,真澄看到了裊歌和彌生。注意到他轉了過來,裊歌舉起手向他致意。
這個樣子把飯店的鑰匙給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麼意思。
母親的臉色不太好呢,但是看到裊歌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沒辦法拒絕的。
正準備起身離去的雙方家長一下子僵了。
最先開口的是友野家的家長︰「既然真澄已經有這麼美麗的女朋友了,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友野商社的社長向緒方幸子——也就是真澄的母親頷首。
「沒有這樣的事情。那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是真澄的女朋友呢?這不過是個誤會,不知道哪里來的野女人。
真澄,把鑰匙給我,一會兒還給人家。」緒方幸子專制地命令。
那個女孩子太過美麗,眼角上挑,一看就知道不是安分的人。她未來的兒媳婦,容貌還在其次,最重要的還是家世和脾氣。
但這一次真澄沒有服從母親的命令。他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表示拒絕︰「這是我的事情。很抱歉,母親。」
「啪」的一聲,幸子一掌拍在桌子上。
「你為了一個野女人不听母親的話了嗎?」她瞪著低著頭的兒子。對于這個小兒子,雖然不像長子一樣予以眾望,但也是在寵溺中撫養長大的。真澄的個性弱,從來不曾違抗過家里的命令,她還時常擔心他進入社會後會吃虧。只是沒想到頭一次反抗她,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