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時說過?」他反問。
她仔細回想,挖出腦袋里的記憶。
「呃……」好像沒有。
俊顏回歸欣悅。「走吧,我們那盤棋還沒下完。」
又是快得令人無所適從的轉變。
「你的心情變好了?」
「好了。」他笑得燦爛。
「你的心情不只好,而是很好,落差未免太大了吧!」看吧,她早就知道!龍炎天是怪人,真的是怪人。
「想知道我因何突然如此歡快?」
他湊近她,曖昧的表情對她發出「問我問我」的蠱惑。
被他這神情感染,好似不問就會錯過天大的秘密似的,她只能楞楞點頭。
「方才離開廂房時,你主動牽我的手。」唔,好開心噢,夠他回味到下回牽她小手的時候了……
「你——」羞澀的紅潮又在俏臉上一寸寸飄漲。
他當真心情不好時,才有心看病救人嗎?
發現她小鳳眼里閃爍的疑惑,龍炎天決定變更行程。
「我突然有些困了,想去歇歇。」他可不想讓她練習如何使他心情惡劣,乖孩子不該學壞。
「你不是找我對弈?」她緩緩問道。
「再說。」他擋。
「不對弈,那麼賞荷、登樓,可好?」
「改日。」
「听風、觀竹,怎樣?」
「擇期。」他稍頓。「這樣吧,既然你執意陪我的話,咱們一起睡——」
睡你的頭啦!
「龍大神醫,你明知我很努力投你所好,說服你簽訂合同。」他卻誤導她!
眼見荷花初綻的時節已至,秦家賞荷宴將屆,她再拖著不回秦府,爹爹到時怎麼忙得過來!
「我簽不簽署合同與我有心行醫與否乃兩回事,別扯混了。你先前的努力並非白費工夫,因此我在深思熟慮後,決定給你兩次功成身退的機會,而第一次,你放棄了。」
「可是——」
他在她又要開口前,俯頭含住她滾到舌尖的怨懟,放肆享用起她的女敕軟,將她的話語悉數吞沒。
「安兒,別試圖打探我的底限,我若不顧後果……會有危險。」
「……」
後來,她被吻得迷迷糊糊,忘了天南地北、忘了問他最後那句近乎無聲的呢喃是什麼意思、忘了自己如何回到客居,直到神智再度清醒,就已經是龍炎天找她來到荷塘乘涼聞香的此刻。
「安兒,你的臉好紅,想什麼?我嗎?」
頎長的男性身軀湊近她,在她耳畔低語,長臂不安分的環住她的縴腰,享受羅衫下柔軟縴細的觸感。
平安一怔,發覺他靠得好近,于是面紅耳赤的想掙開他。
「不、不要朝我耳朵呵氣啦……」
「我沒有,這樣才叫呵氣!」薄唇偎近她小巧的耳殼,示範何謂呵氣。
焚熱滾燙的氣息,曖昧撩撥的送氣方式,加上若有似無的踫觸,挑惹起平安一陣透骨酥軟,掙扎的念頭轉瞬融化,所幸腰間有只有力的臂膀撐住她身子,否則因為一陣氣息而失足跌跤,豈不教別人笑掉大牙?!
顯然,平安連理智都被這股親昵氛圍軟化了,忘了此處只有他們兩人,沒有第三者會看到她的糗態。直到那張薄唇轉移陣地逼近她的小嘴,半斷不斷的理智總算重新接妥。
「你為什麼老愛輕薄我?」掙不開他的力道,她只好捂著小嘴拉開距離。
她,其實很想問清楚,他,為何吻她……
「怎是輕薄?輕薄之意乃輕佻而不莊重。我一無不莊重之心,二……猶記吻你之時,你眼光迷蒙、雙頰泛紅、輕吐鈴吟,就如同書里貪愛承歡的女子,你不也享受到了?」他嘎聲低言,薄唇靠在她滑女敕的手背前掀動,若喃似吻。
「我哪有!」他字字句句都化為異愫熨上她手背,小手立刻背到身後,欲蓋彌彰的辯駁。
「沒有享受到嗎?那我得再接再厲——」他故意曲解她的話。
這回,見她抓起衣袖擋嘴,整個人宛如在赭紅的染料里泡過一回,龍炎天輕抿一笑,暫時放過她,挑了個不讓她尷尬的說辭。「是為了治病,可以了吧?」
躲在衣袖後的小巧唇角,陡地沉了下去。
莫名的,她覺得心口好悶、妤澀一她討厭他的理由!
「牽手一百兩銀子,摟腰一百五十兩,親臉二百兩,親嘴五百兩。」她賭氣般不帶溫度道。
「什麼意思?」
「若需小女子替你治病,請付訖。」
「平大夫,你開口要價比我還狠耶!」龍炎天挑眉。
搶劫啊?隨便一項,上青樓尋歡都不值這個數目!
「你適才踫了我的腰和臉,得付我三百五十兩。不不不,加上以前的帳,到目前為止應該要付……算你五千兩。對了,不議價。」平安一臉「沒記到的,算我吃虧」。
「有這麼多?」龍炎天則是一臉「你多算的,我要討足」。
「就是有。」不給討價還價!
「如果我還要你……更多呢?」他很願意自敗家財晴!
看見他眼中暗燃的赤果炙焰,平安俏臉一熱,赧然斥道——
「少得寸進尺,不能再多了!」
沒得商量的表情,在听見他的下一句話時,猝然垮下。
「只有妓樓的鴇兒花娘才會以身體跟人秤斤論兩。安兒,你恁地嬌俏可人、慧點正直,年紀輕輕尚有大好人生,說實在,我舍不得你作賤自己!」
俊臉凝滿懇切真摯的心疼,只差沒擠出兩滴清淚,配合花前月下的感懷氣氛。
平安猛地吸氣,啞口無語。
「你——算了!」她又輸了一回。
「少爺、平姑娘!」
一道心急如焚的嗓音竄近,石凌高壯的身軀在下一刻閃入涼亭,平安一驚,忙不迭跳開龍炎天的懷抱。
懷中一空,龍炎天皺眉瞥了眼破壞好事的程咬金。
「別拿她的事煩我們,你自己解決。」
立在原處的石凌狠狠咬牙,一語不發,垂在身側的雙掌緊握。
「誰?」平安不明所以。石凌指的是還在莊內的那對母女嗎?
「小事一樁,石凌他處理得來。」龍炎天朝她溫和笑道,輕緩平穩的嗓音中有著不容置疑。
「你可以下去了。」
第七章
夜深,寂靜的廊階上,不應有人倚月獨坐。
門開,獨坐廊階的人兒聞聲探看。
人驚,踏入夜色的跫音卻極緩而輕。
「石凌,那時的你,是為了啞奴而來求助,是不?」等在門外的平安,了然朝跨出啞奴房間的男子低聲開口,不想擾了夜的靜。
詫異褪去,他點頭,輕手合上門扉,是怕擾了門內沉眠之人。
「今日,你與啞奴皆令我費解。」她道出此刻仍等門不睡的原因。
荷塘上,她納悶石凌少見的失控,在龍炎天身上也問不出什麼,回房後,纏在心中的所有困惑教她難以成眠,于是想找啞奴詢問石凌此刻人在何處。
來到啞奴的房門外,豈料卻听見石凌的聲音不若平時的冷若冰霜,而是百般壓抑的苦澀、以及突破壓抑之後的堅持;當下,她為之動容了,駐足等待啞奴的低泣暫歇,等待他的出現。
「有些我能說;有些,我不能說。」墨沉的眸,黯然。
「啞奴她,還好嗎?」她問。
「她不哭了。」
平安听得出他語氣中的釋然,依稀明了龍炎天當時斥退石凌的用意了,看似無情卻有情……
她想,龍炎天早就看出石凌對啞奴的情意了吧?看來,除了啞奴,幾乎沒有人事物能令石凌如此失控。
「她娘帶她來求醫時,我看見她身上不只有燒傷,還有多處被狠心踢打出來的舊傷……」石凌低啞道出往事。
啞奴的娘從不多說來到龍家莊求醫前之事,但他相信,一定有段暴虐不堪的親情,造就啞奴害怕男人的陰影,而那場殘酷的大火,迫使啞奴深陷自卑的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