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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凌按照主子吩咐,領平安來到荷塘畔,便先行離開。
夏意初盈,荷苞未綻,魚戲蓮葉間。
荷塘中央有座朱欄亭,亭與岸以一座紅色拱橋相連,含苞待放的粉女敕荷顏與亭橋相互輝映,水面間或點綴一溜而竄的金紅錦鯉,美不勝收。
但這些美景,都不如涼亭里那抹最顯眼的存在——
一身紫綺錦衫、外罩金繡碧紗的龍炎天,偉岸的身影佇立亭中,摺扇輕搖,放眼臨賞街在沉睡的粉荷,好不愜意。
「龍大夫。」平安來到涼亭,對于他又是這身擺明「我很有錢,要搶請便」的裝束沒有意外,只是依然覺得刺眼,若是看久了,眸子會酸呢!
她還是比較懷念三天前他那簡單、卻不失清逸的打扮——
慢著慢著!當時他衣衫不整又一身病態,哪里好看了,她胡思亂想、懷念個什麼勁呀!
「安兒。」龍炎天摺扇一收,噙著俊美笑容回身,乍見她抱頭猛搖,關心的問道︰「怎麼了?身子不舒服?」
「沒、沒有……」她扯開尷尬的笑,連忙停下自己突兀的舉止。
「那就好。你的傷,復原得如何?」
他直接輕執起她的右腕,任她的衣袖滑至肘處,露出藕臂和已經結痂愈合的蛇牙印。
平安的細腕陡地被大掌圈起,他的玉指環與指間的溫度,同時熨上她柔滑的肌膚,一涼一熱,從緊貼的那一處往外擴散,蕩起一波波冷熱錯綜的漣漪,此番騷動很快就順著她的血液浸潤心湖,撩起方寸間的不平靜。
她怦然一怔,赧然的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抓住。
她以為他初愈的病體應該還稱不上強健,豈料他的力氣遠比她所想的還大,好似抓牢了就不會輕易放手那般執著。
「你干嘛突然——」
「為什麼沒有乖乖喝藥?」不待她說話,他眉峰一挑,宣布她的罪狀。
「你怎麼知道?!」她訝問,忘了抽回手。
「尚有余毒殘留在你體內。」這就是不听話的證據。
「余毒?傷口都已經好了呀,我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不但精神飽滿,都可以活蹦亂跳了呢!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不乖乖喝藥?每日兩帖的藥,難道啞奴偷懶?」
「不不,啞奴沒有偷懶,她盡責得很。」平安連忙澄清,不想連累無辜者。
「她送來的湯藥我每回都有喝,只不過那個藥愈來愈苦,喝不完的只好分給花瓶……」說到後來,理虧的嗓音愈來愈小。
「喝不完?」一池塘的水喝不完,還說得過去,一碗藥喝不完,太牽強。
「……不要這樣看我啦,我最怕苦了。」又不是犯了什麼罪無可赦的大錯,干嘛瞪她。
「好嘛好嘛,我知道不應該浪費湯藥,我有在懺悔了。」其實她每回倒掉湯藥時,都已經遭受良心的譴責了,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壞事。
她嘟起小嘴的樣子,讓龍炎天不形于色的慍怒轉淡。
這小東西認罪的模樣也好可愛喔……但,不、可、原、諒!
「藥方後來多添了兩味理血的藥材,是苦了些沒錯。」他聞風不動說道。
「不是苦了些,是苦多了!」他很清楚嘛。
「你沒告訴啞奴,你怕苦?」
要是他像她一樣畏苦,這條命也許早就沒了。
平安搖頭。「湯藥是她辛辛苦苦看著爐火煎的,我不想拒絕她的好意,也不好意思請她倒掉。」
所以啞奴都以為她乖乖喝完了,其實共犯花瓶也喝了不少。
龍炎天微哂。他早就模清她骨子里的正直,這一點,倒是可以善加利用。
他端起臉孔——
「就算藥再苦,病患也應該配合大夫的指示用藥,否則求診何用,這是五歲小娃都明白的簡單道理,對吧?
但就有人如此自以為是,我最厭惡那種病患,想起來就很不爽快,心情連帶大受影響,那張什麼鬼合同——」
第四章
「我喝!」她趕忙插話。「我平安以秦家見習總管的身分擔保,無論湯藥再苦下次一定把湯藥喝完,一滴都不剩,否則遭天打雷劈!」
平安舉起左手作對天發誓狀,耿直小臉滿足認真,絲毫不馬虎。
「這樣才乖。」龍炎天滿意一笑,牽著她的小手,兩人一同坐落石桌前。
想必他無需交代啞奴盯著她把藥喝完,這小東西也會遵守諾言,因為擁有忠僕性格的人,違背誓言比要他們去死還難。
桌面上擺放了精致糕餅、香茗,就連盛皿青銅盤、金彝壺都是造價不凡的上等貨色,可見府邸主人在飲食、用器上的講究。
短短兩三步路,清脆的佩響玲鳴,盡在龍炎天一舉手一投足間回蕩,不消細看也能想見他戴了多少飾品在身上。
「你怎麼知道我沒把藥喝完?」
平安刻意忽略他全身上下叮叮當當的聲響,另找話題。
不可諱言,她很難苟同龍炎天「金碧輝煌」的裝束,他不累嗎?
不過,在那些嫌貧愛富的富家小姐眼中,這種用金塊銀票「堆徹」出來的男人說不定才叫完美,就拿嘯日少主來說,雖然沒龍炎天這般花俏,但憑著萬貫家財,在京城那些未出閣的富家閨女間就炙手可熱得很!
不然,什麼樣子的龍炎天,我才喜歡?平安在心中自問。
「我探到你的脈象。」有型的薄唇輕抿一笑,龍炎天舉起兩人未曾分開的手,指尖若有似無摩挲她手腕內側的細致柔膚。
哽在心中的困惑與他親昵逾越的舉止,同時如暗潮向她涌來,平安不禁方寸大亂——
她、他……他、她……他們在干嘛呀?!
真是!她又在胡思亂想了,就算龍炎天要把金山銀山扛在身上自願被壓死,那都是他的事,何干她的喜惡,她用不著替他設想吧?
在平安意識到男女授受不親、還來不及抽手前,他便早先一步,放開五指的箝制。當下,原本充實在胸口的一股溫暖,仿佛也隨他的動作被抽走,徒留一方空寂失落……
見她楞楞的盯著手腕看,龍炎天好奇的問︰「有什麼不對嗎?」還是對他神乎其技的診脈功夫驚訝過了頭?
「沒……」她別開眼,忙踢去內心的紊亂。「這樣也可以診脈,真不簡單。」
「沒人告訴你,稱贊對方應該看著對方的眼?」這小東西有點敷衍哦。
「真不簡單。」她虛與委蛇的瞥了他一眼,又匆匆拉開視線。
察覺她目光閃避的意圖,龍炎天眉尖微挑,再試探道︰「這不算什麼,即使借由一條絲線亦能診出脈動,遑論近距離接觸。」
「很厲害。」她听人說過,宮廷中的御醫為了避嫌,就是這樣替皇帝的後宮妃子診脈。行行出狀元,條條大路通京城,她不會太大驚小敝。
語罷,平安才發現自己贊許人又沒看著對方眼楮,于是再補一眼。
「太遲了。」這個只會放馬後炮的小家伙!
龍炎天天外飛來一筆,平安一時听得滿頭霧水。
「什麼太遲了?」
「你與我說話卻故意不看我,像現下就是。」他指證歷歷,俊美臉龐寫滿了不快。
「不!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不方便罷了。」小鳳眼顯得飄忽不定。
晤,好熟悉的對話,差別只在兩人的對白互換而已。
「你的理由很怪,與人交談目光直視對方,才算禮貌吧!我又沒衣衫不整、衣不蔽體,你用不著‘非禮勿視’。」龍炎天補充新詞。
重點是,他在那雙小小清眸中讀到了一種名為「厭惡」的情緒,讓他很難忽略自己被她忽視的感受。
他知道自己的容貌尚不是以顛倒眾生,但至少也有「傾國傾城」的程度,但她眼底顯而易見的厭惡,究竟是針對他哪一點?他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