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能選擇……
娘,你看,那里有個傻子耶!
打哪來的白痴啊,哎唷,真髒!
去去去,走開走開!
人凡經歷過的事都會成為回憶,回想不起來只是因為遺忘,不曾遺忘的,依然清晰如昨、刻劃在心底深處,秦從恩也不例外。
她依稀記得,在沒被秦家收留前,她是過著饑寒交迫、受人辱罵訕笑追打的日子,大家看她的眼神不是同情就是厭惡,全因為她是個痴兒,爹娘不要的痴兒。
他們不喜歡她,而她也不喜歡他們的眼神。
可是,她無法選擇……
心窩這邊澀澀的,有點難受。
「從恩不聰明,可從恩沒有什麼都不懂啊,穆鷹也說從恩不可憐……」她出聲反駁,聲音只比螞蟻吵架大了點。
「你滴咕什麼?」
愈來愈熟悉的沉醇嗓音在秦從恩頭頂上方響起,她猛然抬頭,對上一雙閃爍異采的如夜黑眸,明澈杏眼也填滿了威凜如山的身影。
「穆鷹!」仿佛成了再自然不過的習慣,見到立在面前的這個男人,她立刻咧嘴微笑,又想起什麼似的朝他身後探頭探腦。「燕燕呢?」
「出去了。」穆鷹坐上床沿,放任指尖留連在她經過妝點的甜美笑靨上,這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他無須再苦苦壓抑想踫她的。
「在想什麼?」連他挑了她的紅蓋頭都毫無所覺。
「從恩在想,以前。」她貪戀地以臉頰磨蹭溫暖的大手,愈來愈像只貓兒。
「以前?」濃眉因突如其來的醋意一聳。
她不是在想他這個和她甫完拜天地的夫君,而是想起秦家的種種?她想念秦喜韻,還是秦嘯日?
「嗯,沒到秦府以前,從恩記得肚子很餓,沒有東西吃,天很冷,沒有被子蓋,有人拿石子,丟從恩,不然就是要從恩做,好多好多工作,才能吃飯……他們都不喜歡從恩。」不知原本就是如此,還是習慣邊吃糖邊說話,一長串的語句都會被秦從恩斷得有些零零落落。
鷹眸注入暖意,原本積壓在胸口的妒意,被些微的揪疼取代。
「都過去了,別再想。」他拍拍落寞的小臉,轉而起身解開自己的衣物。才剛拉下腰帶,他的手又被她抓了過去。
「從恩還沒說完。」穆鷹打斷了她。
「好,你說。」他坐回她身邊,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不可諱言,他並不願她回想不堪的過去,那些過去之于他,都是他無能為力的範圍,他喜歡她的笑容,也只想看她的笑容,恨不得把這些不堪從她臉上和心上抹去。但不知為何想疼寵她的心情,確是一天比一天強烈……
「從恩到了秦府以後,每天都可以,吃很飽、穿很暖。從恩偷偷問少主,秦府的人,不討厭從恩嗎?少主說秦府每個人,都把從恩當成家人,所以不討厭從恩。從恩知道自己,有個家。」
看著她滿足的神情,穆鷹卻有點不是滋味,方才嘗過的醋味又在他喉嚨里大肆叫囂。「往後,漠鷹堡就是你的家。」
「這里也是,從恩的家?」
穆鷹頷首,其實想把她語句里的「也」字給刪除。
「秦家人待你很好?」
「很好很好唷!小姐教從恩栽植藥草,說好多藥草的故事,給從恩听;平總管常常問,從恩睡得好不好;廚房大娘會塞,好吃的東西給,從恩吃︰安兒會陪從恩去,逛市集;少主還教從恩,說話。」提起秦家人,她立刻扳起手指頭如數家珍,笑顏逐開。
是秦嘯日那家伙教會她說話的?又是一股陳年醋酸淹上穆鷹沉鷙的黑眸。
「你喜歡秦嘯日?」
「喜歡!」
利眸危險一眯,陳年醋酸正式淹沒穆鷹的理智。
懊死,她到底有沒有嫁為人婦的認知?在丈夫面前居然爽快承認?
相較于差點讓自己淪于「不忠』的她,他現在倒比較想殺了秦嘯日喂狗,毀尸滅跡,讓從恩再也見不到秦嘯日!
「我呢?」他暗暗咬牙,顎骨因緊咬之舉而微微抽動。
「你什麼?」
「你喜不喜歡我?」他繃著臉,僵聲問。
「喜歡呀!」她毫不考慮。「從恩喜歡少主、小姐、糖、穆鷹——」
「不對。」他打斷,可以想見她接下來要說的又是一長串肉粽,但緊張的心情莫名因天真的回答而松了一口氣。
不過,他是她的丈夫,地位居然排在糖果後面?
穆鷹順道糾正︰「是穆鷹、小姐、糖。」他非得在她心目中拿下第一位不可,秦嘯日那家伙則可以踹到天涯海角涼快去!
不是一樣嗎?在秦從恩單純的心中,壓根不覺有何不同,幾乎要想破頭。
「哪里不一-」她甫開口,穆鷹霸氣的吻便迎面覆下,不讓她說出更多煞風景的話來,今夜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已經浪費太多時間。
將她吻得迷迷糊糊、不知天南地北,他也順手把她繁復的嫁衣扯落。
靶覺肩頭一涼,秦從恩驟然從迷蒙中清醒,掙扎地退到床角,扯回自己半敞的衣物。「不、不可以月兌衣服……」
「我們已經成親,對你而言我不再是尋常男人,而且,只有我能這麼做。」他耐著勃發的開導她,言語中充滿獨佔意味。
「燕燕說,圓房會……」滿心不想讓小女圭女圭如她一般的秦從恩,哪里還記得什麼小姐告誡過的原則。
她眼底的惶恐讓穆鷹霎時明了她的「難處」,他僵硬的表情隨之和緩了些。
「我會盡量不弄疼你。」他俯在她耳畔啞聲道,溫熱的氣息全數噴灑在她柔皙頸間,一面咬開她紅色抹胸的結繩。
「不月兌衣服?」她依舊堅持捍衛身上的嫁衣。
他挫敗地在她頸窩深吸一口氣-
「好,不月兌你的。」穆鷹拔身而起,下床褪去自己的衣物。
勻稱結實的男性軀體在她面前毫不遮掩地果裎,除卻贅飾衣裳,一道從左肩至右腰的陳年舊疤,糾結橫臥在精壯胸膛上,早巳淡化的疤痕雖不至于令人作嘔,但瓖在褐膚上,仍顯得沭目驚心。
秦從恩瞪大眼,不是因為他重新欺壓而來的重量,也不是因為男女有別,而是那條宛如爬在他胸膛上的婉蜒大蛇。
「這是什麼?」
「傷疤,刀子砍的。」十年前,他中了馬賊的詭計,幾乎喪命。
「很痛很痛?」軟女敕小手小心翼翼輕觸他身上的傷疤。
「曾經很痛,現在不會了。」黑眸微眯,享受綿軟小手自動自發的撫觸。
「穆鷹騙人……」
都是舊傷了,這麼明顯還需要說謊嗎——他莞爾抬眼,卻看見她的大眼蓄起兩泡淚水,瀅瀅淚珠在眼眶打轉。
嚇到她了?
「傷口這麼大,一定很痛……」她的小手攀住他肩頭,嘴兒努力朝傷疤吹氣,皺成一團的圓臉堆滿誠實無欺的擔憂與心疼。
從她口中吐出的氣息,仿佛帶有能消融冰山鐵石的溫暖,頓時融化穆鷹胸口間殘存的冷靜——
他以不會弄疼她的巧勁一使,輕易將她覆在身下,安慰地傾身吮去她溢出眼眶的濕意,一路來到她女敕腕上的殷紅胎印。漸漸地,執著的撫吻掀起漫天,輕柔的撫慰變成驍猛熾烈的。
生女敕的痴女圭女圭哪敵得過他熱切挑情的探索,俄頃,全然不知身上的肚兜已被撩到鎖骨之上,紅裙也被推到腰間。
她在那雙灼熱大掌的挑逗下發出淡淡淺淺的嚶嚀,迷蒙的眼兒也揉雜了沉淪在男歡女愛中的無力抵抗、以及無法名狀的意亂情迷,陷入迷迷糊糊、不知天南地北的狀態,除了眼前這個男人,他背後的景象全都開始旋轉、再旋轉……
她的身心,似乎不再只屬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