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除了雷朔,眾人莫不是一副又驚訝又曖昧的表情。
他們頭兒雖然好說話,但不代表能任女人在他面前撒潑喳呼的呀!
不過,嘿嘿,頭兒總算對喜兒姑娘「下手」了,這才對嘛,男人留住女人的不二法門!
「妳說反了。」雷朔不疾不徐道。
「……什麼意思?」喜韻戒慎地瞪著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眾人側耳仔細听。
是呀,什麼意思?頭兒說喜兒姑娘說反了,那不就是喜兒姑娘昨夜里對頭兒做了什麼?
「妳把我壓在床上。」
哦……
「坐在我身上。」
哇--
「扒開我的衣服。」
赫!
「睡在一起。」雷朔在眾人瞠目抽氣之下點到為止,一雙內斂的赤眸緊睇她乍紅乍青乍白的小臉。
「你胡扯!我根本不記得有那些事!」喜韻羞怒交集地低斥。
「當真不記得?」
在他如炬目光下,她局促遲疑了,尤其是他沉醇好听的嗓音,若有似無地,在她腦海勾勒出兩人在榻上交纏的模糊片段,似乎昨夜里,他也用如此焚熱的眸光緊緊鎖住她;她甚至可以回想到,他的掌心跟他的眸光一樣熾熱,帶著足以融化她的熱流,撫過她身體……
喜韻心頭一震,登時百口莫辯。
「可、可是……我……」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因為妳醉了。」
他的一句話,讓她的矢口否認與支吾其詞有了合理的解釋。
「我醉了?!」她彷佛听見最不可思議的無稽之談,青蔥至指指向自己。
雷朔淡淡掃了眾人一眼,眾人立刻會意地退出議事廳,將空間留給他們兩人,離去前,每個人臉上都帶了喜悅的笑意。
嘿嘿,乾坤寨要辦喜事!
相較于眾人的歡欣,喜韻的臉色難看極了。
「你想誑我也不打好草稿,我怎麼可能喝醉!」她氣呼呼地反駁。
「妳是不可能『喝』醉。」他特意強調重點。
喜韻訝然噤語,編貝玉齒咬住差點泄漏秘密的唇瓣。
「妳雖只喝了一杯,但讓妳醉的是酒氣。」他並沒有揭穿她。
「酒氣?」喜韻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懊惱反之一涌而上。
她平日並非滴酒不沾,有時會淺嘗自釀的藥酒,因為酒氣而功敗垂成,壓根是她始料未及之事。該死,她怎麼這麼沒用,居然連酒都沒踫也醉倒了,還被雷朔吃干抹淨--
俏臉陡地刷白!
「你指的『睡在一起』,是說我們……我們……」
又是那種會燙滾她全身的灼熱視線--
天啊地啊……
喜韻哭喪著小臉,只想挖一個地洞鑽進去,永遠別出來見人!
她竟然跟雷朔做了……而且還是她霸王硬上弓,這、這算是你情我願麼?嗚嗚嗚嗚……
雷朔片刻也不放過她的神情,當然將她哀怨的表情盡收眼底,嘴角倏地一沉。
她厭惡他們之間的事?
昨夜那張全然信任的小臉,此時卻寫滿了窘迫與懊悔,諷刺得有如一根芒刺,不偏不倚扎在他胸口,教他很不是滋味。
「喜兒--」
「你別說話,什麼都別說!我不會因此要求你娶我。」她悶悶地道。
他連目光都沉了下去。
「我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你不必對我負責。」她煩躁地下了個結論。
既然不願嫁人,縱使新郎官從那個什麼老鷹的變成雷朔,她好不容易從一樁婚事中逃月兌,豈會任自己再跳入另一樁?雷朔雖然沉猛驍勇、卓爾不凡,一雙赤眸更是迷人得燦若寶石,並且不記前嫌救了她又奉她為賓,但是、但是--
哎唷,不知道啦!經過昨夜,所有事情似乎都偏離了正軌,她的心好亂!
「我會娶妳。」雷朔不為所動,宣告道。
「我不是叫你什麼都別說麼!」喜韻捂起雙耳,憤然低吼。
可是,听他這麼說,她內心為何會升起一股淡淡的喜悅?可惡可惡,她一定還沒清醒!
見雷朔雖然一言不語,卻繃起俊臉、雙眉絞擰成好幾道死結,活像她欠了幾輩子的債不還似的,喜韻仍然捂住耳朵,挫敗地哇啦哇啦連聲發難︰
「看你的表情,好象我不嫁你是個很愚蠢的念頭,錯!我要是想嫁人,早就歡歡喜喜等著當新嫁娘了,根本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我都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了,你是個男人,不要這麼小鼻子小眼楮小肚腸好不好!」
雷朔面色微凜,淡淡開口︰「妳出現在這里,是因為不想嫁人,不是因為從妓院逃出來?」
啊?
喜韻雖然掩耳,他的聲音卻恰如其分地鑽入她耳中,她恍知差點說溜嘴,趕緊自圓其說。「我是從妓樓逃出來沒錯呀,因為……因為有個糟老頭想納我為他第十二任侍妾,我當然得逃……」
「跟我成親便沒人敢動妳。」
「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
「喜兒!」
「不要說,我不想听!」她用力堵住耳朵,轉身跑開。
「婚禮勢必舉行。」
沖出門的縴麗背影僵了僵,彷佛背後有什麼鬼魅在追,再度邁開逃命般的急切步履,消失在門後。
一縷縴窕的身影,躁步穿梭于樹林中。
從屋內奔出來的喜韻,頭頂冒出三丈高的怒火,粉女敕小嘴念念有詞。
「蒼朮、根外部為黃褐色、披以白色粉塵、似姜質堅味苦性溫無毒……」
雷朔為什麼非得堅持負責,到底誰是黃花大閨女呀?
可惡,又不是他!
「柴胡、自生或栽培之草、根外部為暗褐色、內黃白色味苦性平無毒……」
他為什麼非得堅持成親,到底是誰被推倒、吃干抹淨呀--
懊死,好象是他!
「白前、葉似柳、根長、色白堅直易折味甘性微溫無毒……」
可是,有怨言的應該是她呀!設計人不成,反倒莫名其妙失了身,竟然還被他理所當然地逼著成親,這算什麼嘛!她大可收拾包袱……呃,即使沒有包袱可收,也能隨時離開乾坤寨,離得遠遠的,如此一來,就再也不必與雷朔見面--
只是不知為何,思及此,她的心口便隱隱發悶,莫名覺得不舍。
她到底在不舍些什麼?雷朔麼?
喜韻腳步詫然一頓,再三否認地直搖頭。
不,她怎麼會想到雷朔呢,雷朔充其量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的朋友,即使他不把她當朋友。
對,她不可能對雷朔有所不舍,她留在乾坤寨,目的只有聖物而已,沒錯,如今只差那麼一小步就能打听出聖物的下落,她當然不甘心就此放棄,絕不該讓一場失控的巫山雲雨自亂陣腳--
失控……
昨兒個夜里,他們真的做了一如畫里的那些事麼?雷朔真的會那樣跟她交纏、那樣抱她、那樣親她麼?
抑或是……她對雷朔做了那樣的事?
喜韻掩面哀號。
「噢……」一讓她死了算了--.
忽爾,掩面的小手陡地放了下來。
不對不對,她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不可能由她主導……那麼是雷朔主導?唉呀,不知道、不知道啦,她根本一點印象、一點感覺都沒有!
酒這種東西會誤事,果然會誤事!
「思念情人呀,臉這麼紅。」
一道蒼勁渾厚的老嗓在旁響起。
喜韻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來到端木大夫的藥園,出聲的正是端木大夫,他正在藥園里翻土。
「才怪,雷朔說要娶我。」她悶悶地絞著自己的衣袖。
「不是一樣麼?」老者沒好氣地嘀咕。
「不一樣!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我是在生氣、很生氣!」她羞怒交集地辯駁。
「隨妳。」嘴硬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