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了,你躺下裝睡。」
他突然低語,輕輕將她按入床鋪,替她蓋妥被單。
「誰?我沒听到有人。」
「該是事情了結的時候了。」黑沉如夜的鷹眸一斂。
她听得一頭霧水,被他臉上沉肅的神情感染,不禁心慌意亂。
「你呢?要走了?」
「你要我留下?」
發現他眼底幾不可辨的笑意,寧靜一怔,還來不及反應,他便先霸道承諾︰
「那我就留下。噓,閉上眼。」他飛快地在她額上印下短促的一吻。
寧靜依言合上雙眼,卻阻止不了胸腔內急如擂鼓的心跳,感覺他的體溫遠離了床畔,她不受控制的心神也隨他離去,失落與狂喜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驟然侵襲她全身。
她沒有看錯吧,尉天浩沖著她笑?他已經走出陰霾了嗎?
「靜姊?」
門外傳來的說話聲及敲門聲,拉回寧靜奔騰的思緒,她暫不作聲。
「徐總裁,靜姊她應該還在睡,您和李醫師……」小漁顯得有些為難。
「沒關系,我們只是想來看看小靜的情況,你開門。」
是干爹的聲音。多年來替她看病的李南醫生也來了?他們特地來做什麼?
「……好。」對方是老板的長輩,小漁只好勉為其難替他們開門。
「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去忙你的。」徐達斌壓低嗓音吩咐。
小漁依令離開,房間內頓時鴉雀無聲。
接著,假寐中的寧靜听見某種細微的清脆聲響,有點像是玻璃輕踫的聲音。
然後,她感覺有人走近。
「寧靜?」是李醫師在低喚她。
她依然不動聲色,感覺有人輕輕拉直她的手臂,拿了沾有酒精的棉花擦在她手肘內側,涼意讓她一驚,她詫愕睜眼縮手,也清楚看見李南手中的針筒──
「你們……」竟然想趁她熟睡時替她打針!為什麼?
此時小漁又開門而入,身後跟的是徐少宗,兩人也一同撞見這一幕。
「爸,李醫生,你們怎麼會來?」
避不見面的這三天,他想了很多,終于認清自己既然希望小靜幸福,就不應該強迫她接受他,而是應該祝福她;因此決定當面向小靜鄭重道歉,一到她的住處,才從小漁口中得知父親相李南醫師也正在寧家。
「小靜說她不想上醫院,我不放心,所以請醫生來檢查小靜的情況。」終歸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商場大亨,徐達斌若無其事的說著。
「檢查有必要拿針筒?」出聲的是尉天浩。
他在眾人的訝異中,從落地窗的窗簾後現身,利如鷹隼的睿眸掃視過臉色大變的醫生,最後落在徐達斌枯黃的老臉上。
「尉大哥!」小漁再度看到久違的偶像,忍不住驚喜大叫。
「尉天浩……」徐達斌一見俊美的尉天浩,灰眸露出痴迷的貪婪目光,消瘦的身體因興奮而輕顫。「你變得更……漂亮了。」
尉天浩垂放在身側的拳頭緊握,寧靜注意到他看見徐達斌時猝然晦黯的目光和抗拒的小動作,她心頭一緊。
「浩?」那個人就是……她捂住口,再也道不出聲音。
徐少宗親耳听見寧靜對尉天浩親密的叫喚,縱使心痛,但也只能釋然與退讓。如果小靜能在尉天浩身上得到幸福,他願意祝福他們。
徐少宗暗自嘆口氣,眼角余光捕捉到某人亟欲掩飾的動作,李南心虛的神色完全被他看在眼底。
「李醫師,你手里拿的真的是針筒?」
「呃……這個是補充體力的維他命……徐先生說寧靜歷劫歸來,身體可能虛弱了點……」
「為什麼要趁靜姊入睡的時候,替她打維他命?有必要偷偷模模嗎?」小漁小跑步來到寧靜身邊扶她下床,瞪著醫師,一並提出質疑。
「那是因、因為……」
「因為要是不趁寧靜睡著……」項初衍大大方方從門口走進來。「他們的詭計恐怕很難得逞。」他走向桌旁,拿起桌上的小藥瓶檢視。
李南見狀,伸手想搶回藥瓶,被身手矯健的項初衍閃過,自己跌了個狗吃屎,正想爬起身,就發覺某種冰冷的硬物抵在身後,嚇得他趕緊雙手高舉、不敢再輕舉妄動。拿槍指著李南的,是隨後出現的展夜韜。
項初衍看完手中的藥瓶標示,凝眉冷道︰
「不出我所料,這就是先前導致寧靜慢性中毒的鎮定類藥物,使用的量一多,藥效就更強,藥癮也更不容易處理。還好阻止得早,否則我給寧靜的療程不就前功盡棄!」他輕啐,撿起地上的針筒,打算一起搜證化驗。
「慢性中毒?你是說,小靜以前用的藥會讓她慢性中毒?」
徐少宗大驚,一旁的寧靜駭異之余也恍然大悟,終于明白自己用藥的情況為什麼會不斷惡化、加劇。
「李醫生,你為什麼……」她心口一陣寒涼。
李南面色發慌,眼神飄忽,直到背後的槍口牢牢抵上他,冷汗直冒的他才說出實情。「我曾經造成一件醫療疏失,徐達斌說他願意幫我解決問題,但交換條件是要我加重寧靜的用藥,我知道的只有這樣!」說到最後,李南自知已經沒有退路,懊悔地哭了起來。
「以藥物控制寧靜,要她承受當年父母枉死的痛苦與自責,除非我死,否則她永遠擺月兌不了心理壓力,如此一來,正好讓你這個正牌殺人凶手置身事外?」尉天浩冷然指向徐達斌。
殺人凶手不是尉天浩?!徐少宗震愕不已。
「你們憑什麼指控我爸?沒有證據含血噴人是要吃上官司的!」
「浩,你要的人我們帶來了,還有,他們也承認參與十五年前那樁謀殺案。」
商烈人還沒到,大嗓門就從門外傳來,就見他揪了三名神狽的中年男子。
徐達斌一見這些人,平靜的面具有瞬間的崩裂。
偕同商烈帶來人犯的韓翼,扼要提出說明︰
「這三個人就是徐達斌毒殺那些企業家的共犯,他們是當年在游輪上,在特定食物里下毒的大廚、以及捏造假死因的法醫和檢察官。」靠著韓翼布下的那些無孔不入的情報網、和商烈嚇人的拳頭,任務短時間內便有所斬獲。
「你們收了尉天浩多少好處,這樣對付我!」徐達斌厲聲質問那三人。
「徐總裁,這種被良心譴責的日子,我真的過不下去了……」大廚聲淚俱下,一旁的法醫和檢察官也頹喪垂首,可見這十五年來,這三人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你們!」
「那些猝死的企業負責人,因為公司面臨龐大變動,股價慘跌,最後全被徐氏集團賤價收購。」韓翼順便把先前交給尉天浩的資料說出來。
「但還給寧靜的寧氏珠寶企業除外。哼,想不到這居心叵測的老狐狸居然也會‘做人’!」商烈不屑啐道。
「要是寧靜藥物中毒愈深,寧氏珠寶到時會落入誰手,不難想像。」項初衍搖頭,愈想愈覺得徐達斌這人深沉得可怕。
「爸,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徐少宗一臉錯愕與不信。
面對眼前罪證確鑿的結果,徐達斌老臉上的光采全部隱去,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好幾歲,他垂眸沉痛道︰「沒錯,寧廣笙夫婦是誤食摻了毒藥的食物致死,小靜,我對你感到愧疚,多年來一直想彌補你。」
寧靜雙腿一軟,愕然坐回床沿,怎麼也不敢相信疼愛了自己十多年的長輩,竟是殺害她父母親的凶手?!
「你為了掩飾你的罪行,讓尉天浩背黑鍋?」甚至鼓勵她復仇?!
「我怕你會恨我呀,小靜,請你原諒我。」徐達斌焦急上前。
「所以……爸,那些人不是受詛咒而死,而是遭你……謀殺。」徐少宗面色如土。而他就這麼被蒙在鼓里,還成為替父親湮滅證據的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