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展夜韜認為配方仍有瑕疵,再度投入研究,瘋狂的程度比起平常有過之而無不及,還三十六小時不吃不喝不睡,毅力足以媲美「饑餓三十」的活動,看得伙伴們不勝啼噓。
尤其是他們的女眷,對展夜韜的痴情及冉冉的遭遇簡直心疼到了極點,不僅輪番探望冉冉,到了再也看不下去的時候,更一起上陣——
「冉冉,看在展大哥這麼努力的份上,你也得堅強呀,他一定有辦法治好你的腿!」倪雅喻打氣道。
「雅喻說得沒錯,展大哥為了你已經兩三天沒合眼——」
「我的腿廢了就是廢了,叫他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沒用的!」
靠坐在床頭的冉冉,歇斯底里地打斷溫可妍的話,小臉上滿是激情與頹喪,面對人更像只全身警戒的刺蝟。
溫可妍和倪雅喻無奈地對望了眼,不放棄鼓勵她。
「項醫師只說你的腿可能無法站立,沒有說一定呀,那就表示有希望治好。」
「現在醫學這麼發達,項醫師的醫術又是救一數二的好,冉冉你別怕,大家都會陪著你……」倪雅喻溫柔握住冉冉握拳的手,卻被冉冉大力揮開。
「走開,我不希罕!」
「呀!」坐在床沿的倪雅喻,險些被冉冉不加控制的力道給推下床,幸好站在身旁的顏晴快手扶住她。
「雅喻,你還好吧?」顏晴皺眉。
嚇死人了,孕婦懷孕初期可禁不起又撞又摔的!
冉冉也被自己的粗魯嚇到,一時又急又惱,說不出話來。
「我沒事。冉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們了解你的心情很難過,所以盡可能想幫你。」倪雅喻柔聲安慰。
「沒有人可以幫我!沒有人!」冉冉抓住被單下的雙腿,用力捶打。「為什麼我感覺不到痛?為什麼我一點知覺也沒有?為什麼……」
「冉冉,不要這樣!」溫可妍驚呼著上前制止。
見冉冉傷人又自殘,快人快語的顏晴終于忍無可忍,把憋在心里的氣全都發泄出來。「你繼續自暴自棄好了,你連自己都不珍惜了,不配再讓其他人關心你!展夜韜那個笨蛋,拿他自己的腿做實驗,也不問問你領不領情!」
冉冉倏地住手,眼眶一熱,捏緊被單的小手微顫。
他拿自己的腿做實驗……
萬一,像她一樣救不回來怎麼辦?!
「你如果真的打算一輩子殘廢,就趁早告訴展夜韜和我老公,好叫他們別做白工,又是研究又是天天來替你檢查、換藥,免得你不希罕,他們白白累死。」顏晴不客氣諷刺。
「晴,別說了。」倪雅喻听了很不忍。
兩聲敲門聲傳來,松島芝子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冉冉,夜韜來看你。」
「叫他走,我不要見他、也不要他的假惺惺!」冉冉埋入棉被中。
她不要看見阿韜哥哥用痛心的眼神看她,那樣會令她覺得自己是個超級混蛋,控制不了自卑暴躁的脾氣,還惹得父母和關心她的人雞飛狗跳、傷心不已。
顏晴說的對,相較于他的努力,她有什麼資格接受他的關懷,更不配接受他的愛……是呀,她變成殘廢了,一個只會拖累他的殘廢!
當她還是個正常人的時候,他已每每拒絕她的愛意,現在的她憑什麼讓他開口說愛她?如果他口中的愛只不過是基于對她的施舍同情,那這樣的愛情算什麼?在他眼中,她不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殘廢了嗎?
為什麼是我……
冉冉無助的淚滑落臉龐,濡濕鬢發,在枕頭上積出一窪悲傷的嘆息。
「我們出去吧。」看著又縮回殼中的冉冉,溫可妍莫可奈何輕道。
娘子軍心情低落地走出房間,看見展夜韜立在房門口,相信他也听到冉冉那些話了。
「展大哥,冉冉只是在說氣話,別放在心上。」倪雅喻看得出來,展夜韜的外表雖然冷淡溫吞,但內心的痛絕對不亞于冉冉,從他近日來的表現就可發現。
听耿繼武夫婦說,展夜韜這些日子就算疲倦至極,每天仍抽空到耿家看冉冉,夜半時分也不例外,只為確定她是否安穩入睡;即使冉冉不想見他,他也會靠坐在門外,隔著一道房門靜靜陪她。
只可惜,冉冉封閉了自己的心,把他的愛推拒在心門外。
「他還好嗎?」展夜韜問。
「最糟的情況就是這樣了,再給她一點時間吧。」顏晴給了個最中肯的回答。
或許唯有時間能治愈冉冉。
第十章
夜間人靜,屋外正飄著毛毛雨,空氣中透著濕氣,絲絲沁人。
突兀的物品落地聲響及悶哼劃破一室岑寂,坐在門外的男人霍然開門而入,眼前的景象讓他胸口一陣緊縮——
摔倒在地的冉冉正利用拐杖努力從地上爬起來,她使盡全身力量,光潔的額際滲出點點汗水,背對房門的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舉動,完全落入一對燃燒著熾熱情焰的黑眸中。
她吃力地攀住閉杖,忽然杖腳一滑,登時失去重心。
「呃……」
「小心!」
展夜韜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差點又跌回地上的冉冉,讓她偎入一副溫暖堅實的胸瞠。
這一瞬間,她屏住呼吸,因為他的體溫似乎帶電,正透過彼此的衣物熨在她肌膚上,搔動著她的細胞、進而竄入血液,逐漸消融她冰冷的心牆。
「痛嗎?」
將她抱到床上,他仔細端詳她有無外傷。
頓時。他的關懷在冉冉听來,成了鮮明又挖苦的刺激。她拉下臉做出冷淡的反射動作,剛才的悸動仿佛不復存在,她的心牆又高高築起。
「你忘了?我的腿沒有感覺。」
「其他部位還有。」
他拿話反駁她,立即在她冰冷的表情發現一道小裂縫,他識相地沒戳破,她反而不甘地月兌口反擊。
「其他地方有感覺又怎樣,也改變不了我是殘廢的事實。」
展夜韜不做正面回應,轉移話題。
「你肯用拐杖了。」他面露喜色。
之前,冉冉逃避現實,還負氣摔斷一雙拐杖;看見她終于練習使用拐杖,一股油然而生的感動擄獲他的心緒,他覺得胸腔仿如被汩汩熱流填滿,連日來積壓的團團陰郁被激昂取代。
「廢話!我想喝水,不用拐杖怎麼下床。你不要會錯意,我不是在練習!」倒是冉冉,像被抓到見不得光的小辮子,面紅耳赤地辯駁。
他體貼地不拆穿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辭,抿唇微笑,從床頭的熱水壺倒了一杯溫熱的開水遞給她。
冉冉意識到剛才的理由等于自打嘴巴,兀自氣悶,不接受他的好意。
「我要喝的是冰水!」口氣很沖。
展夜韜疲憊地抹一把臉。「好,我下樓倒。」
他的嗓音透露濃濃的沉倦,冉冉此時才發現他的神情比前幾天又憔悴了些,臉頰也消瘦了點……
他眼中微泛血絲、眼下有淡淡的黑影,顯示他的睡眠不足;下顎冒出青髭,表示無暇打理自己;因為疲憊帶來的不舒服,衣襟下前兩個扣子被他隨意解開,早已種在冉冉心中的不舍,正迅速萌芽。
「不用了,我不想喝。」她並不是真的想喝冰水,而是被他撞見自己偷偷練習用拐杖,面子掛不住而已。
展夜韜踱回床畔,坐在床沿微笑看她,一點也不介意她沒來由的蠻橫。
冉冉沒注意到他始終留在她臉上的憐惜眸光,全副心思都放在他穿著黑色休閑長褲的腿上,顏晴提過的話在她腦中一字不漏浮現。
「你當真拿自己的腿做實驗?」憋不住疑問,她還是問了。
「只要你能復原,我無所謂。」
他不置可否的回答惹惱了她、也急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