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瞿之委屈地控訴,內心充滿著對父親的不諒解,無依的小臉淌下一串晶瑩的淚珠,隨即被他傲氣地胡亂抹去。
「少爺,你不該這麼認為。」梓桓沒想到看似乖巧的袁瞿之竟對袁磊有著不諒解。這不能怪爺,瞿之少爺本就不該是爺的責任……
「他所做的一切只能讓我這麼認為!」袁瞿之有著一副比一般同年齡的孩童還敏感的心思,強忍著不落淚的模樣像個小大人,無奈,淚水負載不住他日積月累的失落。
討厭!他是個男孩子呀!干嘛一直掉淚!
「爺派人到處找你,他自己也——」梓桓還想為袁磊說些什麼。
「我不相信!」終究是個孩子,袁瞿之任性地捂住耳朵拒听任何解釋。然而,才剛出口,他就後悔了。他看見袁磊高大的身軀走進來,臉上是一片漠然。
「不相信?」袁磊渾厚的嗓音自口中溢出,似乎正壓抑著某些起伏。是今早日那個對她嫌東嫌西的爛家伙!唐君苡認出了袁磊,大眼里有著不屑。
袁磊環視破廟,當然也發現了唐君苡。她還是那一身不男不女的裝扮。
「……」袁瞿之沒料到袁磊會出現,怔然之後便低頭不語。
「爺,瞿之少爺正要與屬下一同回府。」梓桓試著打破僵局。
「為什麼私自離府?」袁磊直問小男孩。梓桓與瞿之的對話他在門外听得一清二楚,對瞿之來說,他或許做的不夠;但對他來說,已經是在極限上掙扎了。
「我……」袁瞿之的頭更低了,支吾之間不曉得該不該說實話,但他更不希望爹因他任性私自離府而討厭他,非常不希望。
「私自離府給府里的人帶來多大的麻煩,你不知道嗎?」袁磊自指而出,語氣中有顯而易見的斥責,隱藏在怒意背後的卻是無人、察覺、深之又深的無奈。
看樣子這孩子足逃家了,而正好和那個爛男人有某種程度上的關系吧!否則那男人不會這麼生氣。唐君苡看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
別人的家務事最好不要管,她也不想管,更何況她看到那男人就——肚子氣,這破廟就讓給他們去吵吧,她不想趟混水。還是離開這兒好了,被嚇了一大跳,說什麼她也不想待在這里一整晚,另謀他處算了!
爹真的生氣了……袁瞿之的心里七上八下,飄忽不定的靈眸瞄到欲離的她們。
「我、我原本只是想去街上逛逛,很快就回府的,結果、結果……是她們!她們威脅我,把我押到這來,我的力氣小,掙月兌不了……她們是壞人!」他把矛頭指向唐君苡主僕,所有人的目光也集結到她們身上,下一刻,冷凝的氣息彌漫在小小的破廟里。
于是,拉著菟兒正要悄悄離開的唐君苡,被大家武裝的眼神給當場逮住,只能定在原地不動,她們的明眸里均寫滿了訝異。
呃?!一不會吧?她們什麼都沒做,還被這孩子嚇得魂都掉了一半唉!怎麼會成了他口中的壞人?
唐君苡匆匆望向袁磊,他若有所思的表情讓她驚覺不妙。
他該不會也把她當成綁匪吧?
「小姐,我們為什麼會變成壞人?」菟兒依然在狀況之外。
「問他吧!」唐君苡把眼光移向袁瞿之。「小弟弟,做人要誠實喔,憑空捏造的——」她還未說完,被袁瞿之一把搶先。
「她們還說要爹拿錢來才能贖我回去……我想回家……哇……」袁瞿之說著說著,竟淅瀝嘩啦地哭了起來,沒有人會懷疑這樣一個活就像是被欺負的小孩所說的話。
唐君苡瞪大燦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小男孩利用身為孩童的優勢,來騙取大人的同情心,蒙混過他逃家的事實。
「小弟弟,我已經落魄到這種程度了,沒空、也沒心思陪你玩,要玩這種栽贓善良老百姓害人家被官兵抓的游戲,你另請高明吧。還有,如果你認為這樣能讓你避免掉某些麻煩,我想是沒用的,因為‘良心’這種東西會讓人無所遁形,比說謊話還令人難受。」唐君苡並非想代替他的誰訓誡他,而是她不希望見一個看來善良活潑的孩子誤人「歧途」。
唐君苡嚴肅地對袁瞿之說完,便打算離去。
「菟兒,我們走吧,東西別忘了拿。」包袱里沒有值錢的東西,不過有「那個人」留下的「證據」,她當然要提醒迷糊的丫鬟。
「喔,好。」菟兒連忙把包袱攢在胸前,她知道里面的信物對主子有多重要。
就見袁家的家僕立刻將唐君苡主僕團團圍住。
「你們這是做什麼?一家大小欺負兩個弱質女流?」唐君苡冷冷看向袁磊,眼底有著一絲惱怒。
「瞿之,你說的都是真的?」袁磊平靜無波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想法,開口問向小男孩,深邃的墨瞳卻緊盯著唐君苡,不放過她眼中流轉的任何心思。
袁瞿之瞄了眼唐君苡,心虛自他眼底竄過,但懾于袁磊不怒而威的清冷,他很清楚私自離府又誣陷他人會受得父親怎樣的看待,于是硬著頭皮說道︰「……是真的。」犧牲兩個笨女人總比犧牲自己好吧!
「先把這兩個女人帶回府,明日交由官府查問。」袁磊毫不遲疑,即刻下令。
「爺?」梓桓不相信主子會不明究理地定罪。
「你不能這麼做!無憑無據,你不能就這麼私自扣押我們。」唐君苡嬌斥,對于他不辨是非、單憑一辭的做法感到不滿。
「爹,算了,她們大概只是想撈點銀子花,給她們點教訓就夠了,不需要送官府……」袁瞿之听到要把她們移送官府查辦,心里也慌了。
「若我沒找到你,豈不是如她們的意了?她們敢動到我頭上來,不該罰嗎?」袁磊反問袁瞿之。
「這……」果然,說一個謊要用更多的謊言來補!袁瞿之已經不曉得該怎麼圓謊了。
「你爹娘沒有教過你做人要有禮貌嗎?」唐君苡煞有其事地問向小男孩,美眸不屑地瞥向袁磊。「原來他就是你爹呀?這也難怪沒人教你了,因為連他也不懂,更別說教孩子了!」哼,父子倆一個樣!
不知為何,她就是對袁磊沒啥好感,一個有孩子的父親,竟然放任孩子離家、說謊,而且還是非不明,她鄙視他!
「這種危害老百姓身家性命的大事,不該交由官府?」看出她眼底的輕視與譏諷,袁磊淺勾嘴角。他不否認,這出戲有她的參與,會更有看頭。
「爹!」袁瞿之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驚喚出口。這兩個女人雖然笨,但他並不是真的想害她們去坐牢呀……
「小姐……」菟兒慌張地望向唐君苡。再怎麼看不懂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涌,她也明白她們要被抓走了。
「別怕,待在牢里總比窩在這陰森森的破廟好。」唐君苡安撫緊張的菟兒,接著走到袁瞿之面前,秀巧的眉目之間盡是高貴不容侵犯的正氣,若有所指地對袁瞿之說道︰「我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不會受到良心的譴責,所以到哪里都是一樣。」她堅定的明眸不知不覺對上袁磊淡漠卻炯炯如炬的眼瞳。
你這個眼楮被泥糊住的爛人,不分青紅皂白!
霎時間,袁磊發覺自己的眼,竟一時無法從眼前這個氣韻不凡的小女人身上移開,心里好似有不知名的某物悄悄崩塌。
她的眼神充滿了活力與不屈,和「她」不同……
如果「她」能多點不屈,他們就不會——
「爺,真要把她們帶回府?」梓桓不確定地問,打斷了袁磊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