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璋听出來了,蓉妃也听出來了,惟獨芸喬一頭霧水。
什麼我心、你心?是順口溜嗎?那她也會!
「東門一個鼓,西門一個鼓,耳聾打破鼓,找破布來補,不知是鼓補布,還是布補鼓。」芸喬為著自己洋洋灑灑一氣呵成還頗為得意。
咦?怎麼沒人鼓掌叫好?
雖是初夏夜晚,卻也涼風颼颼……
她對錯了嗎?一定是的……
看見蓉妃及永璋尷尬的臉色,芸喬陪笑地想夾起碟中的海參,試了幾次都夾不起來,于是用力一夾——
結果,海參沒夾起,反而滑到芳妍臉上,沾了她一身湯汁。
「啊!」芳妍尖叫。
「對、對不起……」芸喬手忙腳亂地想替芳妍擦拭臉上的汁液。
「不要踫我!」芳妍拍掉芸喬的手,以手絹拭去臉上的油漬,直來直往的驕縱脾氣根本不容許她忍氣吞聲,對于皇上的指婚,她實在有滿月復的不甘,她一點都不想忍。
「表哥,她根本配不上你!」
「芳妍——」
「姨娘,別阻止我,我哪里說錯了!除卻她的阿瑪只是個無法進爵的小小貝子的身份外,她哪里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了?新婚之夜鬧的笑話已經傳遍京城,隔天向皇上請安還出了差池,後來又毀了太後娘娘心愛的花園,詩詞也念得一蹋糊涂,誰知道她以後還會鬧什麼笑話?憑什麼一表人才、溫文儒雅的表哥得去配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野格格!」
「別說了,芳妍……」蓉妃出言制止。
「姨娘,您不覺得丟臉麼?我都替表哥感到羞愧了!」
永璋瞥見芸喬急欲隱藏受傷的眼神,心頭一擰,正想說些什麼,芸喬卻早先一步開口。
「對不起、對不起!」她很確定,自己又闖禍了。
挫敗與失落之余,芸喬獨自一人跑離了想蓉宮。
永璋神色陡然一黯,跟著起身。
「芸喬是我的妻子,不需要你來替我感到羞愧。還有,我對你從未有過男女之情,請你別以此大作文章。」撂下一句話,他往芸喬奔離的方向追去。
「表哥!」芳妍愧極,在原地跺腳,又胡亂推桌上的食盅、餐瓢于一地,被心愛的男人拒絕的她只能以眼前無法抗議的東西來泄憤。
「芳妍,感情這種東西,必須兩情相悅。」蓉妃也僅能如此安慰她。
「嗚……姨娘……」芳妍撲到蓉妃懷里大哭。
「別哭了,哭花了臉,你這漂亮的臉蛋兒就不好看了。」蓉妃輕拍芳妍的肩。
「表哥他……喜歡芸喬嗎……他們是兩情……相悅嗎……」芳妍的哽咽聲斷斷續續,哀悼這段注定沒有結果的單戀。
「我希望他們是。」
至少,她看得出永璋的改變。
第六章
星空中,一輪圓盤高懸,銀白的月光相連天上人間。
噙著不爭氣的淚,芸喬一人縮在柵欄角落。她的懷中抱了只小白羊,另一只小黑羊則溫馴地伏趴在她腳邊。
「我又闖禍了,這次永璋、蓉妃娘娘、還有芳妍格格的臉色都很難看,芳妍格格還說我讓他們很丟臉……」芸喬落寞地朝小羊兒訴苦,濃濃的鼻音挾帶著吸鼻子的抽噎。
「我一定是一個很笨的人,什麼事都做不好……小白,你說對不對?」她又模了獲小黑羊的頭。「你說呢,黑兒?」
「咩咩……」黑羊溫順地低叫了兩聲。
「不是?黑兒,你別安慰我了,你沒看到芳妍格格的臉色有多難看,雙眼都噴火了;蓉妃娘娘大概是怕我難過,所以什麼都沒說;永璋一定對我失望透了,我答應他要安安分分的,結果還是被我搞砸了……」
「以前我闖禍時,阿瑪和額娘都不會像芳妍格格那樣怪我,頂多罰跪而已……我好想念阿瑪和額娘、好想回家,你們想不想呢……」芸喬把頭埋在小白羊的頸毛中,倔強地不讓它們看到她忍不住滑下的淚水。
「咩……」
「我不哭,你們放心。」她用手背胡亂抹去頰上的晶瑩淚珠,露齒一笑。
「額娘說過,當了永璋的新娘以後,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就算我真的好想哭,也不能那麼任性隨意哭出來。」
「只要想到永璋可能會因此討厭我,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偷偷告訴你們,我喜歡永璋,所以不希望他討厭我。不過我必須承認,想哭的原因有一半是因為我想家……」
「在家里都可以吃得好飽,完全不用理會別人異樣的眼光……唉!我的肚子好餓喔……」
仰望星空,芸喬憶起在天山上無拘無束的生活,盈盈大眼不禁又蓄滿淚水。
「在宮里,我什麼事都做不好,覺得好孤單……別誤會喔,我當然當你們是朋友呀,只不過……哎呀,我也不會形容!」
「就算你形容,它們也听不懂。」永璋的聲音響起。
赫!芸喬抬眼一望,發現永璋就站在她身邊,平靜的臉龐上瓖著兩潭帶笑的深瞳。「你來多久了……」
「從你對著羊自言自語開始。」她竟然能跟兩只愣頭愣腦的動物一搭一唱,還跟真的似的,服了她了!
她懦弱的樣子不就全都被他看見了?更糟的是,她說了——
「那你不就全听見了!」
「沒有遺漏。」若有似無的笑意自永璋的嘴角散發。
哇……她的臉丟大了啦!芸喬羞愧地把燒紅的粉頰藏在羊毛中。
「你這樣能呼吸嗎?」沒想到她害羞起來是這個樣子。
「能……」言不由衷。
「芸喬,抬起頭來。」永璋蹲,無奈地看了眼被她丟在一旁的旗帽及花底盆鞋。
「不要……」
「對我說話總比對著兩只羊來的有意義吧?」
「……」
「你不听話了?」使出必殺絕招。
聞言,芸喬緩緩抬起頭來,臉上殘留的淚痕狠狠地撞進永璋的心,莫名的心痛直逼他而來。
「晚宴上,我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話,只是,我好像說什麼都不對……」她望向永璋,佯裝鎮定的眸子寫著挫折。「我是不是讓你很丟臉?」
「不會。」急欲抹去她眼中的落寞,永璋想也沒想隨即月兌口而出。
「真的嗎?可是芳妍格格說——」
「芳妍驕縱慣了,時常口無遮攔,不用理會她說什麼。」
「謝謝你,我好多了。」芸喬微微一笑,仍然掩不住笑容里的挫敗。
永璋凝住她的雙眼,眼中的迷蒙遮蔽了她原有的清湛。
「你在說謊。」
「你怎麼知道——」察覺自己說溜了嘴,芸喬以手捂住自己的口,心里大罵自己是蠢蛋。
唉,蠢!蠢死了!
「想要騙過我這雙世故的眼,你還得多磨練個幾十年!」永璋拉下她捂嘴的小手,輕笑出聲。
「你笑起來還真好看,為什麼平時都要冷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呢?」著迷于他清俊的笑容,芸喬忘情地伸手撫上他俊朗的眉宇,輕輕摩挲。
她輕柔的撫摩和嬌軟的女性嗓音,宛如一張綿密的網,籠罩在永璋周身。
月光從天際輕輕泄下,將芸喬嬌憨的姿顏映照得更加清麗,柔和的銀光灑在她身上,襯出一圈粉粉清暈。
看著她猶然滾淚的水眸,他一時半刻間竟然無法移開自己的眼,任由自己沉淪在無邊的吸力中,他的唇就這麼熨上了她的,沒有一絲空隙。
四片唇瓣相貼,似是熟悉卻又陌生的浪潮直逼兩人而來,兩人近得能聞得到彼此身上的氣味。輾轉廝磨下,她的馨香竄入他鼻中,柔女敕帶著些微生澀挑動著他原始的本色,唇齒的相交已經不敷需要……
他撬開她被動的櫻唇,濕熱的滑舌順勢探入她的檀口,她齒頰里的芬芳剎那間漾滿了他的口鼻,找到她嬌怯的丁香小舌,引領她感受更深層的唇舌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