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她是安夢卉,沒道理不認識她——自己的「母親」。
「你是誰?」克莉絲汀反問。
「我是緹娜……你真的不是我女兒小夢?」緹娜疑惑的再次確認。
她「听說」安夢卉出了車禍,應該是不可能「站」在這里跟她交談,但眼前的人相似得就像從鏡子里走出來的安夢卉。
「女兒?」這麼說,眼前的女人就是戴思爾公司的千金,安宅的女主人?
意外的,她看起來很年輕,卻似乎很憔悴。
「不,我不是你女兒,但我是你女兒的雙生姐妹。」克莉絲汀嘲諷的勾起唇,對于這種混亂的關系感到可笑。
而緹娜根本笑不出來,她感到不可思議的微張唇,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你確定你沒說錯?」
這是不可能的事,怎麼可能?安夢卉居然還有個姐妹,而安則行當初居然沒把她一起帶回來?就算是真的好了,那麼她為什麼又等到現在才出現?
「絕無虛假,我叫克莉絲汀。」看來安家的女主人似乎沒被告知安則行那卑鄙的計劃,也未曾參與,這表示緹娜在安宅的地位一點也不重要,簡直是可有可無。
「克莉絲汀,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你母親還好嗎?」基于教養,她習慣在語尾加一句問候,即使她根本不在乎。
「你為什麼不看著我說話?」她發現緹娜總是刻意回避她的目光,好像她長得如夜叉。
「我……你誤會了。」
「或者,你不想面對的是跟我有同樣面貌的安夢卉?」她會作出這樣的揣測不是毫無根據,畢竟緹娜有足夠的理由憎恨安夢卉。
不會有任何女人想替丈夫養私生子。
低垂螓首,緹娜無語,這樣的態度也等于是默認克莉絲汀大膽而犀利的猜測。
「你的裙子髒了,我很抱歉……」
克莉絲汀聳聳肩,表示無所謂,事實上這些衣服全是安夢卉的。
「站在門口也不太好,或許你房里有能夠讓我替換的衣服?」
「嗯,跟我來吧。」
微暖的陽光穿過恍若七彩的玻璃屋子,投射在伸展綠葉女敕芽的陶瓷盆栽上,行光合作用。
背靠著刻飾精美的露天坐椅,一手微撐著下顎,優雅舉起手中的英制瓷杯,湊進鼻翼嗅取芬芳,再就著紅唇淺啜一口。
一切是這麼的完美,高貴而優雅,似乎還有種恬淡的溫柔。
看得出神,克莉絲汀有些許微愣,拿著茶杯的手顫動一下,讓里頭滾燙的液體濺出來。
「呀……」驚呼一聲,她趕緊放下茶杯,對著微紅的傷口呼氣。
盯著皺眉的克莉絲汀約莫三秒,緹娜才回過神,也跟著放下茶杯詢問,「沒事吧?」
「沒事。」她放下手,幸好無大礙。
傍予一個清淡的微笑,緹娜撇過頭,靜默下來,眼神則是繞著溫室的四周打轉。
在緹娜的房里換過衣服,天已經全亮,偌大的宅子里卻沒因白晝的到來而增添些許生氣,依舊是毫無人氣,除了林太太開始忙著處理雜務外,一個人也沒有。
像是刻意回避林太太,緹娜自己動手在廚房泡了二亞茶,提議到這兒來坐著喝,于是兩人便在這里相望無語。
「事實上,我已經有快一年沒踏進過這里一步。」緹娜環視四周,物是人非的感嘆擄住她。
「喔?」難怪,這里堆積陳年的塵埃。
「你能告訴我,你出現在這里的目的嗎?克莉絲汀。」瞅著她,緹娜眼神布滿一種無法理解的情緒。
「你為何不去問你丈夫?」
頓了一下,緹娜隨即哀傷的垂下眼瞼,「克莉絲汀。」她輕吐著她的名字,有些恍惚。
事實上,克莉絲汀有些懷緹娜是否精神上的疾病。
「克莉絲汀,如果你是萊妮的女兒,你會知道的、你該知道的。」望了她一眼,她再度啜了一口紅茶。
萊妮……一個她藏在記憶深處的名字,那全名似乎是萊妮.格蘭,是的,她母親的名字,她以為她這輩子不會再說出或听到這個名字,不過她失算了。
「我母親她什麼也不會跟我說,所有、一切。」她只會對她動手,不願意浪費唇舌。
「是嗎?就算這樣,你也應該了解,當你的姐妹踏入安家大門的那一刻起,緹娜-戴思爾就永遠的失去地位。」瞪著克莉絲汀,緹娜眼眸里有絲憤恨與不平。
對于不能生育,她比誰都難過,她敢說她絕對比安則行還要痛苦一百萬倍,但是這又有什麼用?
領養安夢卉是減輕安則行的痛苦,卻是對她的刑罰。
她只要看著她,就再次的認清一個現實,那就是她無法生育,所以才會讓安夢卉入侵這個家,她看著安夢卉笑,就好像是在嘲笑她,嘲笑她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
這種痛苦就好像在地獄中打滾,沒有人能了解安夢卉笑顏的背後犧牲她多少淚,她幾乎被逼瘋。
「那不是我的錯,你不該那樣看著我。」嚴格說起來,她不也算是受害者之一?
苦笑一下,緹娜道︰「抱歉,親愛的,你有著和小夢一樣的臉。」
不予置評,克莉絲汀僅是聳了下肩,「所以你希望由我來告訴你,一切你想知道的事?」
「是的,拜托你。」就算再如何無足輕重,她還是無法忽視自己家庭的一切事情,更受不了有人在她背後搞鬼。
低首沉思一下,或許是她可憐這個幾乎被剝奪一切的女人,克莉絲汀將所有的計劃告訴緹娜。怔忡了一下,緹娜掩不住訝異,「沒想到他們居然這麼做?!」這一切是她始料未及的。
「你不贊同?」如果她自認是安家的一份子,又豈會不贊成這百利而無一弊的計劃?
「當然不。」眸里閃著克莉絲汀熟悉的光芒,那是她在人生中最常看到的,一種稱之為「恨意」的鋒芒。
人會流露出這種可怕的情緒,她已經習慣了,甚至是貪婪與,她都已經見怪不怪。
畢竟那些皆已充斥她人生的大半光景,成了不可磨滅的過去,或是會持續到死亡。
她了解了,緹娜當然不希望安家人得到幸福,因為她恨他們、嫉妒他們,她有著最不平衡的心態。
「親愛的,你能了解嗎?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情緒,但是那都是他們逼我的。」
「我懂。」她大概能懂,她同情緹娜。
可憐的她,被拘謹的禮教束縛到連自己是不是該恨都不知道,這就是多禮、約束、壓抑的英式淑女教育?
激動的抱住克莉絲汀,緹娜流下一串淚珠,在蒼白的面容上,令人關惜。
「親愛的,你雖然跟小夢有同樣的臉,但是跟她完全不同,你是天使……」斷斷續續的哽咽,看來她已經把自己壓抑到快崩潰,似乎已經不知有多久沒在人前放聲大哭。
克莉絲汀微笑,輕拍著緹娜的背,心中卻不認同的作著另一種思考。
她不是天使,絕對不是,假若當初在安家成長的人是她而不是安夢卉,那麼她不敢保證緹娜還會說出同樣的話。
人雖然有天性,卻因環境而改變,那麼到底是人要去適應環境,還是要去改變環境?
積極跟消極的做法,主導了兩種不同的人生。
「親愛的女孩……其實你也很喜歡那個男孩吧?」輕撫著美麗的容顏,她從克莉絲汀方才敘述整件事時的神情揣測。
頓了一下,「那又如何?」克莉絲汀沒否認卻也沒承認。
「但願我能幫助你。」或許幫助她,也間接幫助自己。
腦中頓時靈光一閃,「怎麼幫?」或許她能得到緹娜的幫助,會是一個很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