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澤強迫自己勾起一抹近乎惡意的笑,「因為我想耍你,我覺得那樣很有趣。」
他按熄煙蒂,拿起帳單起身,不想再繞著這問題打轉。
但是章婕不肯罷休。
「不,你在說謊!」章婕搖著頭,胸口起伏,她傷心地盯住他的眼。
她的眸子令他軟弱,他別開眼,「我為什麼要騙你?」
她痛苦的吸氣,吐出他藏在心底,以為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的答案——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知道,你不要我喜歡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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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東方澤按開了燈,漆黑的屋子頓時大放光明。
他一進屋子就開始月兌衣服,沒多久,沙發上掛著一件T恤,房門口落了一件牛仔褲,然後是貼身……總之,這些衣物呈現混亂隊形,一路延伸到浴室里面。
東方澤扭開水龍頭,冷水從蓮蓬頭嘩啦嘩啦噴出,澆得他一頭一臉,他閃也不閃,就那樣撐著牆壁站在水流下,任憑全身被冷水沖刷。
她……還是察覺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知道,你不要我喜歡上你!」
當她用受傷的表情吼出那句話時,他簡直是恨透了自己。
他發過誓不再接近她……可是該死的,他就是沒辦法對她視而不見!他又強迫自己當她是隱形人,但要命的是,她本身就是個麻煩吸引器,他只好一再違背自己的原則去救她!
「東方澤,為什麼你不要我喜歡上你?」面對章婕傷心的質問,他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懊死!別想她。
東方澤甩甩頭,強迫自甩開腦中的影像,擠了沐浴乳涂抹在身上,不期然踫到鎖骨上一道延伸到胸口的淡淡長疤。
他下意識的走到鏡子前,微微傾身注視著那道傷疤——那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留在他身上的杰作,這個傷口就像是一個枷鎖,永遠的禁錮他的心。雖然這個傷早已痊愈,但心里的創痛卻永遠撫不平。
東方澤洗過了澡,抽了一條大毛巾擦乾自己,然後頹然的倒進床中。
懊死的!他低咒出今晚第三句髒話。
他今晚什麼都不要想!
他起身關了燈,又倒回床上。
這一次,他感覺自己才眯了一下,就被某個尖銳而規律的聲音吵醒。
東方澤皺著眉峰閉著眼,伸長了手在床邊小幾上模了模,抓到手機就貼到耳邊,極度不爽的低咆︰
「他媽的報上名來!」
手機沉默,鈴聲依舊。
東方澤睜開眼,意識終于回到腦中。
「Shit!」
是電鈴!
東方澤惱恨丟開被子,從椅背上撈來一件棉質寬松長褲套上,然後踏著有如酷斯拉踐踏紐約市的暴怒步伐走到客廳,喀啦一聲打開門。
「是誰?」他隔著一道鐵門陰沉地問。
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擠到欄桿旁,露出媲美黃金獵犬的朗笑,聲音充滿元氣,「少爺,早ㄟ!是我啦!」
又來了!
瞥了一眼時鐘,拜托,才早上八點啊!
他根本睡不到四小時!
東方澤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元叔,你又來干什麼?」
元叔是東方家的「三朝元老」,他年幼時跟在他祖父身邊,壯年時跟在他父親身邊,現在年紀大了,就把目標移到第三代——也就是他的身上。
「我來看你啊,少爺。」他說得理所當然。
東方澤咕噥一聲,像是在抱怨什麼,最後仍是不甘不願的按開門鎖,放元叔進來。
他太清楚元叔的個性,只要他不開門,他可以按電鈴按上一整天也不厭倦。
元叔走進客廳,把手里提的大包小包全往沙發上堆。
東方澤瞪著那些東西,倒退三大步。
老天!別又來了!
「少爺,這些是我剛剛采買的水果、肉干,對了對了,我還買了一打雞精ㄟ!你看!」元叔獻寶似的捧到他面前來。「是要給你補身體的喔!」
東方澤嘴角抽搐。他……居然連雞精都買了?
看見東方澤變臉,元叔苦口婆心的勸道︰「少爺啊!你一個人住在外面,身體一定要顧好,不然我怎麼對得起老爺?」
東方澤擰起濃眉,眉間的皺撂深得幾乎可以夾死蚊蠅。他轉身到廚房去倒了一杯水,然後回到客廳遞給老人。
「元叔,我一個人過得很好,三餐也定時定量,你年紀大了,實在不用每回來都扛著大包小包。」活像在賑濟一樣!
元叔嘿嘿笑,「少爺,你要是不想我這老頭三不五時跑來,不然你跟我回家!」
听到「回家」兩個字,東方澤頓時愀然變色。
「你不要每回來我這都提同樣的事!」他煩躁得要命,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他開始撿拾昨晚被他亂丟的衣物。
元叔的笑臉垮下來了。「少爺,我知道我說這些話你不愛听,可是……上陵集團真的很需要你啊!老爺的年紀大了,你是他兒子,不幫忙分攤著點說不過去嘛!是不是?」
東方澤將髒衣物丟進洗衣機里,這才冷冷回應︰「我記得上陵集團每年花一大筆錢養智囊團,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但是不管怎樣,上陵集團還是需要一個領導人啊!」元叔開始扮可憐,「老爺年紀一大把了,又有高血壓的老毛病,還要去開那種又冗長又無聊的會議,開完會之後還要處理像山一樣高的公文,厚……他都沒時間休息,真的粉可憐耶!」
東方澤听見元叔這麼說,臉色更加難看。
「龔特助在干什麼?他就不會幫著點?」他低咆。
嘻嘻,這招有效!
元叔打蛇隨棍上,加把勁的游說︰「少爺,你也知道老爺是什麼樣的人吧?公司的大權,他怎麼可能會交給別人?所以啊,你還是快點回家吧!」
東方澤抿緊薄唇,狠狠地閉了閉眼。
他不是逃避他應盡的義務,也不是個冷血動物,只是……他觸模著他胸口上的那道疤,喉間苦澀。
元叔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少爺,你……是不是還介意大少爺過世前說的那番話?」
听他提起東方桀,東方澤仿佛又看見他躺在病床上,用消瘦到幾乎見骨的手指指著他怪笑︰
「我死了,最高興的就是你了對吧?你這雜種終于可以如願接收原本屬于我的一切,不管是我喜歡的女人,或是上陵集團!」
東方澤把牙齒咬得格格響,渾身因為回憶而劇顫。
「少爺!」元叔大驚失色,推著他到沙發上坐下,「別想了,大少爺已經過世了啊!他再也傷害不了你了。」
東方澤頹然掩面,聲音嘶啞地道︰「我從沒想要跟他爭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元叔眼楮濕潤。
他在東方家待了將近一輩子,東方澤的掙扎與痛苦,東方家兩兄弟的怨與憎,他全看在眼里。
「不,你不知道。」東方澤搖頭,「是我害死他的。桀是一個那麼好強的人,如果當時我……」
「少爺,這不是你的錯啊。」元叔拍著東方澤,老淚縱橫,「是桀少爺自己想不開,老是鑽牛角尖,最後才發了瘋。老爺什麼都知道的,沒有人怪你啊……」
「可是我會怪我自己。」東方澤從雙掌中抬起頭,「我向他保證過,我不會奪走原本應該屬于他的東西,所以……我不能回去,我不能接下上陵集團。」
「少爺……」
「元叔,」他深吸一口氣,驀地從沙發上站起,「你回去吧!你告訴我爸,龔特助是我特別挑選出來的人,絕對可以信任,他的能力不在我之下,我相信他可以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