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眾,是名平凡的女子。」
「那如果我要你派人除掉那名女子,你可有把握?」和煦的眼里浮現一抹陰狠。
林爺低頭拱手道︰「萬無一失。」
「如何?」聞言,錢取貝起一抹笑,接著轉首問著始終沉默的人,「趙王爺,就把那繡娘除掉,讓東方卦戲做不出那三套絕世衣裳,如此,關根便也繳不出賀禮。沒有賀禮,我們少了個競爭對手,皇上也會怪罪,到時關根可有罪受了。」
「你先下去。」趙端先不回答,而是屏退林爺。
待林爺走出門外後,趙端才緩緩開口。「斬草要除根,拿繡娘下手是你的點子;要我,我會說直接拿東方卦戲開刀。」睜開眼,諱莫如深的眼底進射出深沉殺機。
「啊?可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是個好人才,也是能才,周旋在達官顯要之間,一直都懂得立場和分寸,所以大家都很信賴他,不少事也都靠著他。」
「是這樣沒錯……」錢王爺低下頭,心里想著自己盜賣官鹽的事。當初他就是請來東方卦戲幫他打通管道,事情一直到今日都很成功,從沒出過岔子,所以他的確很信賴東方卦戲。
如今會跟趙王爺連手,實在是因為關根那老賊竟拿官鹽的事威脅他,當初說好六四分帳,豈知,今日他老賊在皇帝面前人紅了、當道了,就自以為是老大,居然改口來個八二分帳,害他不答應也不敢,答應也不是,只好找上這同樣與關根爭寵的趙端,連手對付那關根。
這賀禮之擊只是開端,往後還有其它更多事要計劃,可他從沒想過要除掉東方卦戲,畢竟就如趙端所言,他實在是個人才。
「可也就是如此,他知曉的內幕實在太多。一會兒幫這頭,一會兒挺那頭,聰明得誰都不得罪。但權力紛爭,總有壁壘分明的時候,就如同你和關根現下之間。雖然目前還不至于交惡,可等撕破臉那天,你確定東方卦戲會就你而不依關根?你可以保證他不會幫關根出賣你?」
「這……」趙端一番話狠狠撞入錢取的心坎,讓原本就不堅定的心立刻重重的晃蕩起來。
「人才可以培養,但禍患一定要除。非常時機、非常手段,像他這樣立場不清的人,留著為患。」趙端陰陰說著。
「或許你說得對,可我和他素來交好,他為我做過不少事,從來也不曾背叛我,如今這樣……會不會太過了?」雖然猶豫,但錢取還是心生不舍。
「十幾年交情,抵得過一生榮華富貴?」趙端質疑。「如今你確定是要和關根撕破臉,你想到時聰明如東方卦戲會如何選擇?背景不厚,毫無功勛,只能盜賣官鹽獲利的你?還是女兒是當今皇後又是皇上眼前紅人的關根?」
「這……」錢取又猶豫了。
「你好好想一想。」趙端以退為進。
「不,不用想,你說得對,我大宋人才濟濟,我並非執意東方卦戲不可,就照你的,東方卦戲,除!」
「很好。」勾起一抹陰惻的笑弧,瞧不穿的黑眸深處隱晦著詭譎難辨的暗光,趙端的一張臉此刻看來,彷若妖魔。「看來,我和你終于有了第一個共識了。」
「既然要除掉東方卦戲,那他身邊的那名護衛肯定是個問題。」握緊拳頭,錢取決定要心狠手辣地做下去,「有次我意外看過他的身手,是功力深厚的人,要是不先解決掉他,恐怕很難接近東方卦戲。」
「無妨,關于這個問題,我已經找到辦法……」
一如來的突然,去時也是不知不覺。
好不容易從適才的陰謀商談震撼中回過神,離賦發現自己已坐在馬車里,而東方卦戲就坐在身邊。
「他們……他們要殺你!」扯著他的衣角,離賦用前所未有的激動語氣道。
「是啊!我好可憐。」東方卦戲故意用可憐兮兮的口吻道。
「還有,他們……他們要對付關王爺!」
「是啊!看來關王爺從今以後得自己小心一點!」他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
「為什麼你還笑得出來?他們本來是要殺我,最後卻變成要殺你,他叫他們王爺,他們一定很厲害,你現在很危險,為什麼你還笑得出來?」
「我有笑嗎?妳『看』見我在笑了嗎?」他不答,還問了奇怪的問題。
離賦想也沒想地馬上月兌口而出,完全沒察覺他話中的深意,「你當然在笑,甚至連他們說要殺你的時候,你也是在笑。他們正要說出他們的計劃,為什麼你不听下去?」
「我從來不知道妳著急的時候話這麼多。」他戲謔地隔著帷紗點了一下她的唇。
他的動作讓她一驚,卻也發現自己異常激動的情緒,一赧,臉頰又熱了起來,幸虧頭上的帷帽尚未摘下,不至于讓他發現自己臉紅的模樣。
別過頭,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對不住,我只是太驚訝,因為他們說的,我從來沒听過,我有些害怕……」
她獨居深山,日子一直是單純的,偶爾要提防的也只是野獸,但是野獸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你威脅到牠的安全和食物,所以她可以說是和山上的野獸和平共處。
可人和人之間,卻是在什麼時候變成如此了?
一有利益沖突,就直接鏟除,盡避往日情誼再深,也敵不過利益燻心。
「人哪!走到高處都是如此的。」他笑道,毫無感慨,而是一種看破事實的悠然。「不過看妳這麼激動,妳這是在擔心我?」
「啊?」他的話讓她一愣,「我是因為……因為我們認識,而且……而且……」離賦莫名的口吃了。
「而且什麼?」
「而且……」離賦嚅囁著,卻怎樣也說不出答案,因為被他這麼一問,她才發現就連自己也不懂為什麼要為他擔心,只知道此刻她的心跳得好快,連臉頰都感到一陣灼熱。
「沒關系,無論如何,我很高興妳擔心我。」不再開口詢問,他只是低頭微笑,那抹笑似水般的溫柔。
這世間,只有善心泛濫的人會為一個陌生人擔心,而他曉得,她不是那種人。
第一次見面,他發現她有一雙清澈的眼眸,只可惜那雙眼太過沉寂,缺乏光亮和熱度,雖然對著人看,可他知道她眼眸深處的靈魂是緊閉的;第二次見面,他發現她有一手好繡功,只可惜不懂拿來賺錢,並且對于別人的欺壓諶騙批評全然毫不在意,那時他就發現她的個性太過澹然,而且是澹然到凡事對她而言都無所謂的地步;第三次見面,他在繁華熱鬧的大街上一眼就發現她,而她卻忘了他,即使他如何努力的引起她的注意。
可到了第四次見面,她依然記不得他,那時他就知曉,不管人、事還是任何東西,都引起不了她的注意和興趣。
她的表情太過沉靜、氣息太過安靜。
站在嘈雜熙攘的大街上,卻像是佇立在荒蕪空洞的沙漠里,在那一剎那間,他敢確定,她,其實比他還要淡漠冷情。
而如今,這樣的她卻為他擔心了……
而他,迫切的想知道她為他擔心的理由,但即使他驚喜的知道所有的答案,可他不會逼問她,因為他的計劃是要慢慢來的。
無視層層帷紗,黑眸深凝著那雙盈滿了羞怯和慌張的雙眸,一顆心緩緩蕩漾著。
又是那種視線!
他的視線總是犀利地像可以刺破一切的弓箭,即使自己躲藏在團團迷霧中,他也能用堅定精準的腳步走到她面前,然後透視她遮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