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父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卻由妻子的反應里知道,應該真有這麼回事,只是……
他老眼盯著已經出落成美少女的裴以璐……這是他的女兒?
他有個女兒?
「為什麼……到現在才出現?」他老手一伸,朝著裴以璐走了過來,想確切感受她的存在。
出于直覺的,裴以璐揮開了父親的手,拒絕他的踫觸。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這個時候才來裝仁慈,已經太晚了!」她對著他咆哮。
「你想做什麼?你以為一個擁抱就能安撫我嗎?就能讓我放棄告你們的決定嗎?還是以為你說了這句話就能騙過我,像是你們有多希望我的出現嗎?」她無法忘記她踫過多少的釘子,被人拒絕在門外多少次。
誰會相信一個突然跑上門,說自己真正身分是千金小姐的人?
「要不是我利用了靳曜,我一輩子也見不到你們!」裴以璐對著父親吼著。
然後,她听到身邊傳來一聲重重的吸氣聲……
靳曜!
像是空氣突然凝結般,裴以璐發現身旁的靳曜,偉岸的身軀變得極端僵硬。
裴以璐咬著唇,不知所措地抬起頭來,後知後覺的發現,那句話傷害了他,她想要開口解釋,但是他眼里的神色嚇壞了她。
「靳曜……」裴以璐的怒氣滅了大半,被嚴重的心慌所取代,她伸出手,想主動觸踫他。
不!不是這樣的。
她想傷害的從來就不是靳曜,她只是想讓靳家兩老明白她的不滿而已,就是這樣而已……
只是,這一次,被揮開手的人,變成了她自己。
靳曜的目光落在裴以璐身上,冷凝得看不出半點情緒,只有一雙緊握的拳,泄露出一些端倪。
「原來,這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靳曜冷暗的眸子,掃過她蒼白的小臉。
她主動靠近他,是為了利用他!
她追問他的家庭,也只是為了打探他!
她知道他鮮少曝光的弟弟,是因為她是被替換的那一個!
所有的前因後果連起來,竟然是這麼傷人的事實?
這個結果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穿他的胸口。
靳曜呼吸一窒,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冷靜,努力大口呼吸,卻發現空氣仍無法送入胸腔,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這下,慌亂的人,由靳母變成了裴以璐。
「不、不是這樣的……」她慌亂的伸出手,卻徒勞無功地再一次的被他推開。
「那是你親口說的,不是嗎?」靳曜站在她面前,冷漠地俯視著她,用冰凝似的表情,來掩飾他胸口的怒氣。
他不願承認,在重重的怒氣之外,有著更深的一種情緒。
那是背叛!
那是出賣!
她真切的觸模到他的心,融入他的生活,為的卻不是出自于真摯的情意,而是一場預謀好的騙局。
「那是……」裴以璐顫抖著,卻不肯承認,那只是她一時氣憤之下,為了報復靳家兩老所說出的話。
她開口無言,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而她的反應,終于讓靳曜死了心。
他緩慢地扯起唇,黑眸里除了憤怒,還有無限的絕望,一顆心直往下沉。
「靳曜,不要這樣,我不想傷害你……」裴以璐慌亂的掉下淚,她不要看見他這樣的表情,好像要將她推的好遠好遠,再不想靠近她一樣。
「那你想傷害的是誰?」靳曜回問,指著一旁仍舊無語的靳家兩老。「你想傷害的是他們嗎?」
「……」裴以璐想肯定的說是,但她卻發現自己像雕像一樣,完全無法動彈,連聲音都啞了。
「無論你想傷害的人是他們還是我,你……都做到了。」靳曜徐緩地說著,握緊拳頭,讓指尖深深的刺入他的肉里。
疼,是從心口泛出的,那刺入肉里的痛,一點都沒有影響到他。
聞言,裴以璐的臉刷地轉為雪白。
把靳家搞得天翻地覆,是她一開始的決定。
而如今,被刺激的呆坐在沙發椅上的,是她的母親,怔然站在不遠處的,是她的父親,而靳曜,更是直言的對她坦白,說他被狠狠的傷著了……
一切都得償所願,甚至結果比她預期得還要甜美,但為什麼……她並沒有得到想像中的快意,只覺得身體全被抽空,幾乎無法站立。
裴以璐搖頭,再搖頭,說不出只字片語,只能像波浪鼓一樣,不停的搖著。
「不要這樣,靳曜,不要這樣……」裴以璐幾乎是哀求的說道,鼓起勇氣走到他面前,顫抖地舉起雙手,渴求他的接納,淚水一顆又一顆地滾落。
看著她此刻的模樣,格外無助得惹人憐愛,教他的心幾乎要碎了……
靳曜的表情泄漏了一些激動,但是隨即又被冷漠的神情淹沒,不願意再次相信她。
「既然,你已經達到你的目的了,那……我可以功成身退,剩下的時間就由你自己發揮吧!」靳曜不想再听她的任何解釋,只想逃開,遠遠地逃開。
「不,我不要……」裴以璐哭喊出聲。
她不要再「發揮」什麼了,她只希望靳曜留在她的身邊,不要走、不要走……
她的驚慌觸動他的心,教他的下顎收緊,移動的腳步有了些微的停頓。
只是,在停頓了兩秒之後,他還是決定大步邁開,不再給她機會。
看著靳曜離去的背影,銳利的疼痛泛濫成災,從心最脆弱的那一處傳來,痛得裴以璐撕心裂肺。
「靳曜!」裴以璐大聲的叫喊著,換得的卻只是他大步邁開,不再回頭。
她完全的傻怔在原地,整個心像是被掏空,淚水不斷由眼眶跌出,模糊了她的視線。
「去追他。」
突然,身後的靳父,傳來沉穩的聲音,看出兩個年輕人早已愛得深入骨髓,卻要因這件事而分開,實在不值。
裴以璐霍地轉回頭,迎向那雙帶著沉重的眼,她不知該說什麼。
「丫頭,我不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會將事情弄清楚,靳曜是我的養子,跟你沒有血緣關系,如果真的在乎,就去找他回來……」靳父往前邁了一步,已有皺紋的手,大大的握住她的肩膀。
這一次,裴以璐沒有揮開,被靳父的眼神所震懾。
「然後,你們兩個一起回來我的身邊。」靳父慎重的交代著。「我不要再失去任何一個,听到嗎?你們兩個,都要回來!」
在那一秒里,裴以璐完全的相信了靳父的話。
他說他不知情,那她就相信他不知情;他說他要她回來,她就相信,他不會撒手放棄她……
莫名的,裴以璐再一次哽咽了。
這一次,是因為感動。
從那一雙眼里,她看到他對自己的珍視,感受到她未曾享受過的父愛,只是,那聲爸爸……她仍然叫不出口。
「先把靳曜找回來,快去。」靳父催促著他,用眼神鼓勵著她。
裴以璐點頭,再點頭,以手背抹去沒有擦干的淚。
下一秒,她用最快的速度,想追上靳曜,無論如何他一定得听她的解釋,他一定得听。
看著裴以璐奔出辦公室,靳父深嘆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看著坐在沙發上,結縭數十年的妻子。
「現在,換你來告訴我,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靳曜一踏出辦公室,望著藍藍的天,他只看到一片灰,陽光並不炙熱,他卻覺得刺眼,甚至眼楮還有著陌生的刺痛。
茫然。
原來,這就是他的愛情。
愛情沒了,他的心空空洞洞的,完全被掏盡。
能怪誰?
敝他自己的疏忽,怪他自己的大意。
早知她有所圖而來,他卻仍然不自覺對她敞開心扉,甚至深陷她所編織的假意幸福里,以為他已得到幸福快樂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