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璐,你是怎麼了?」這下,連靳曜都察覺情況不對得離譜。
裴以璐不理會靳曜的呼喚,她再逼前一步,一雙噴火的亮眸,直盯著靳母的眼。
「你在擔心什麼?害怕什麼?是否曾經在夜里,愧疚些什麼?!」她一字一句地道,逐漸逼近到靳母的身前,音量大到幾乎可以穿透辦公室。
「靳曜!」靳母直覺喊救兵,整個人更偎進靳父的懷里。
為什麼這女孩的話,像是打在她的胸口,硬是喚醒她的記憶,教她非要憶起,在二十多年前的夜里,在痛徹心扉的撕裂里,她曾經硬生生的丟下了……一段很重要的回憶。
「裴以璐,你別這樣,我媽身體不好。」靳曜擔心的看著母親,看著她臉上慘白的神色,像是被裴以璐的話嚇到。
「你媽?」裴以璐的理智被怒氣驅離,火眸轉回來瞪著靳曜,單手指著靳母,用力到連指尖都泛白。「她是你媽媽嗎?她是嗎?!你只是個養子,沒有必要這麼維護她!」
「裴以璐,不可以這麼說話。」靳曜撂下臉來。
他告訴她那些話,不是為了要讓她攻擊母親的,更何況,他是養子的事,並不影響他對母親的尊敬。
「為什麼不可以?!」連靳曜都倒戈向著靳母,裴以璐的怒氣更旺。
在極怒之下,她完全沒有想到,靳曜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她與靳母之間的關系,護著他所謂的「母親」,是天經地義的事。
「當然不可以。」靳曜想也不想的回答,大掌向前握住她的手臂,無言要她鎮定下來。
怎麼說靳家兩老都是扶養他長大的人,他不能縱容裴以璐對著兩老不禮貌。
尤其,他無法明白,裴以璐的怒氣來得突然,且沒有緣由。
「為什麼不可以?!」裴以璐仍是這句話。
她滿肚子的怨氣、怒氣,全因為靳曜的維護而更加張揚了,她沒有辦法思考,機械式地發泄著。
「小丫頭,你到底是怎麼了?」一直沉默著的靳父終于開了口,隱約覺得不對勁。
「我怎麼了?」裴以璐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指著他們每個人的鼻頭,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們每個人都問我怎麼了?為什麼你們不問問自己,你們到底是怎麼了?」裴以璐空洞地笑著,心痛到幾近麻痹。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完全沒有辦法要自己冷靜,只是一逕的氣著、怒著,不停的發泄著,像是要傾盡這些日子來,所壓抑下來的委屈。
她的失控,終于教靳曜決定出手。
最少,先讓他把事情弄清楚,不要繼續讓裴以璐發飆,惹到兩老生氣,他不希望他與裴以璐的戀情才剛開始,就遇上最強烈的反對。
于是,他握住她的雙臂,將她整個人轉向他,壓低聲音低語,想提醒她可能的狀況,也提示著她的身分。
「你是怎麼了?鎮定一點,他們有可能會是你將來的父母,所以我不希望他們對你有不好的觀感……」靳曜實在不懂,為什麼靳家兩老才一出現,裴以璐就完全失控了。
只是,靳曜的安撫,不但完全沒有作用,反而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裴以璐整個崩潰了。
「什麼叫將來的父母?!他們本來就是我的父母!什麼叫不好的觀感?!他們老早就不想要我了,會有什麼好的觀感?!」
她的話像顆威力十足的炸彈,轟得所有人呆若木雞,完全無法動彈。
所有的人,全目不轉楮地看著她,那表情,像是剛听到她殺了人一樣……
尤其以靳母最為嚴重,一雙手捂著心口,像是大受打擊,隨時會昏過去似地。
除了沉重的呼吸,辦公室里沒有人有辦法說話,像是被那句話給嚇著了。
餅了好久,靳曜突然拉住她的手,想拉著她往外走。
「去哪?!」裴以璐惡狠狠的甩開他的手,不想如了他的意。
失控說出的當下,裴以璐心里閃過一抹慌,但心想既然都說出了口,她也不想再退縮了。
把靳家鬧得天翻地覆,不就是她一開始的決定嗎?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她就要看看,她的「親生」母親,要怎麼面對她的指責。
「你跟我出去。」靳曜臉色難看,態度冷沉得讓人心驚。
「我不要!」裴以璐氣憤的拒絕。
「我今天一定要問出個答案,問出個理由……」裴以璐激動地吼了出來,她等著說出這句話,已經很久了!
「你,要的是什麼理由?」另一個沉穩的聲音,打破辦公室里的僵凝。
說話的人,是靳家的大家長,靳曜的父親。
他站起身來,直直的望進裴以璐的眼里,再一次的開口。
「為什麼說,我們就是你的父母?」
第八章
望進那雙沉穩的眼里,裴以璐的心狠狠的顫動著。
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狠心將她丟下之後,還能一副心無所愧的迎視著她,看著她的眼神像是正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
「你們還敢問我為什麼?」裴以璐連聲音都在顫抖。「你們還要怎麼粉飾太平?怎麼樣當做這事情沒有發生過?」
「小丫頭,把話講清楚。」靳父的表情仍舊沒變,一臉的鎮定。
迎著靳父那雙坦蕩蕩的眼,裴以璐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恨他。
不該是這樣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應該要生氣,應該要暴怒,應該要指著他們的鼻尖,指責他們曾經做過的可惡行為。
但……她竟然心軟了。
怎麼可以?!
她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的原諒?!
不!她不允許!
于是,她用盡全力,讓自己記恨著眼前的一切,用盡所有的方法,想要激怒他們,激怒自己。
于是,她開始口無遮攔的、毫無顧忌的,將心里的話全說了出去。
「別再裝蒜了,還以為這件事真的沒人知道嗎?因為你們重男輕女的觀念,所以生下我,卻不要我,拿無辜的我去換別人家的小孩,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找上門,是嗎?」有心的、無意的、是不是會傷人的……此時此刻,她都不管了。
靳父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緩慢的轉頭,將視線定在早已在沙發椅上,無法動彈的靳母一眼。
只見靳母一手捂著唇,一手捂著胸口,血色盡失,眸里情緒復雜得無法形容。
「你說……你是我的孩子?」靳父縱使經歷過大風大雨,此時偉岸的身子,也不住的搖了搖。
「是,我千真萬確是你的孩子,如果你敢,我甚至還能去驗DNA,還能告你們遺棄!」裴以璐喊得頭暈目眩,卻仍不肯住口。
「不……不可能的……不可、不可能的……」像是被嚇呆的靳母,惶然的開始低語,盯著她的眼神,又驚又慌又不可思議。
靳母的「不可能」,代表的是她的驚詫,但是在裴以璐的解讀里,卻解釋成了她不願相信。
「你一定以為可以一輩子都不要見到我,是嗎?」裴以璐冷冷地反諷道。「很抱歉,我沒有如了你的意,從生下來到現在,我一直都不如你的意,所以你才把我丟掉!」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靳母猛搖頭。
「我沒有丟掉你……」
「有!你丟了!你不要我了!」裴以璐無視于其他呆若木雞的兩個男人,她傷心欲絕的瞪視著她的親生母親,眼淚一滴滴的落下。
「我……」靳母啞口,眼神很悲哀,全身不住的顫抖著,自責低垂的肩膀,像是突然老了十歲,捂著臉,無助的哭了起來。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裴以璐看著母親哭了起來,心里五味雜陳,分不出什麼滋味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