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芷喻深深嘆了一口氣,紅唇往下垂。
她並不想說再見,還想多聊一會兒的,只可惜,已經沒有時間了。
「我……我該回去了。」黎芷喻吞吞吐吐地說道,男人遲遲不向她詢問聯絡的方式,那她好像也不該主動遞上電話與住址,不然好像有些不象話。
只是,她心里仍有說不出的失落。
想到她今天主動「投懷送抱」的行為,只要是思緒清晰、無不良想法的男人,都會在第一時間拔腿開溜吧?
諒解了他可能的想法,她抬起頭,對著他微笑說再見。
褚拓堯沉吟片刻,注視著她有些緊張的表情,雙手交迭在胸前,視線滑過那絕美的臉蛋、縴細的身段,心想︰今天的偶遇就要劃下句點了。
難得他的心里有著可惜的情緒,只因她身上散發出一種讓人感到親切的氣息,教他不想說再見。
只是,法國不是他久留之地,留戀似乎沒有意思。
「有機會再一起吃頓飯吧!」褚拓堯沉穩有力的嗓音,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不過,听在黎芷喻的耳里,卻充滿著送客的味道。
有機會?人在台灣都不見得有機會見面了,還在法國咧?
他擺明就只是想找個借口,那她還厚著臉皮繼續留在這兒就說不過去了。
「那、那就這樣,bye-bye。」黎芷喻隨意擺了幾下手,頹然轉過身,往住處的路上走去。
看著縴細的身子,慢慢在眼前愈變愈小,褚拓堯忍住了開口留下她的沖動。
就這樣吧!不會有未來的事,就沒必要開始。
凝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褚拓堯的神情有些復雜,眸光久久無法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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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間大型的婚紗制作公司,由幾位知名的設計師繪圖,再交由工廠制造幾件到數十件不等的數量,由于手工精致,設計別具美感,在婚紗界擁有第一把交椅。
佔地數十坪的工廠里,有十來位手工精巧的裁縫師,裁縫機運作的聲音在工廠里回蕩著,滿地精致的白紗亮片,將整個工廠妝點得格外亮麗。
堡廠的一角,設計師辦公室里的某個角落,有個大型的繪圖桌,桌上散放著幾張設計稿,幾枝繪圖專用的畫筆,一個小小的身子,窩在相鄰的工作台上,正低頭將亮片縫上婚紗。
黎芷喻將台燈移過來,讓工作台上有更好的照明,一方面伸伸懶腰,揉了揉酸到發痛的肩頸,吃疼地悶哼一聲。
在公司里,她掛名是設計師,做的卻不只是設計師的工作。
除了畫設計稿之外,她經常得自己縫制樣品,將畫稿里的想法,實際地運用自己的雙手,呈現在真實的婚紗上。
每當總設計師需要新的作品時,就把她叫進設計室里,翻看她精心畫出的設計稿,隨意挑選幾張,就讓裁縫師們量產;不需要她的時候,她就退到設計室外,窩在她的工作台上,繼續努力。
就算心里知道,這就是種歧視,她也只能把苦往心里吞。
再一個月,只要再一個月,她就能回家了,回到可愛的台灣!
只是,這個念頭才竄出腦海,另一個臉孔也跟著跑了出來。
那個男人,那個帶著笑的男人,那個沒事被她抱個滿懷的男人。
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就算是想家,也不該去抱一個對著她笑的男人,嚇得人家連電話都不敢向她要……
想當初,她也是異性緣好得很,還不曾被人這樣忽視過呢!
能怪誰?
當然是怪自己!
黎芷喻長嘆了一口氣,把那張俊臉甩出腦外,低頭專心地縫著白紗上的亮片與珍珠。
這是她新設計出來的緞面,需要大量的綴飾,才能顯出華麗與高貴的質感,所以縱使縫得眼楮都花了,她還是不能放棄。
半個小時後——
唉,不行,她的眼淚都流出來了,眼楮還出現迭影,她一定得休息才行。
黎芷喻緊閉雙眼,讓眼楮充分休息,接著抬起頭來,動了動僵硬的肩膀。
好一會兒過後,她深吸一口氣,才緩慢地張開眼楮。
只是,映入眼中的人影,教黎芷喻的呼吸頓時中斷——
她咬著紅唇,看著似曾相識的臉,懷疑自個兒是累昏頭,才會一時眼花。
那人、那人……
那不是早上那個男人嗎?
看著他不同于早上的休閑穿著,現在的他身上穿著考究的手工西服,悠閑地緩步走來,東方面孔的他格外引人注目,尤其是他那俊朗的風采,引來眾多女性裁縫師的注視。
他的眸光閃爍,同樣充滿訝異,像是與她有著相同驚詫的情緒,倒是嘴角那抹笑,始終未曾褪去。
「嗨,又見面了。」褚拓堯有禮地頷首,薄唇帶笑。
笑容之于他來說,一向是一種禮貌,但是此時的笑容,卻是真誠地發自內心。
幾分鐘前,他踏進這家公司,為的是與這里的負責人見面,商談即將接下的設計委托,卻意外發現正埋頭苦干的她。
燈光下,她的肌膚晶瑩得宛如琉璃,長發柔順地散在身前,紅唇因為專注,被雪白的貝齒輕輕咬著,那模樣看來十分誘人。
「你、你、你怎麼會來?」黎芷喻怔愕地開口,心里的疑問張牙舞爪地冒了出來,搔得她無法克制。
褚拓堯挑眉輕笑不語,雙手交迭在寬闊的胸膛上,睨望著眼前粉頰嫣紅、雙眸閃亮的小女人,她仍舊教人移不開視線。
他的沉默,讓黎芷喻開始自我檢討。
「天啊,我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會產生幻覺。」黎芷喻搖搖頭,開始自言自語起來,然後低下頭,繼續工作。
听著她那嬌軟的語音,褚拓堯心里有著說不出的舒服,只是,他卻再也瞧不見她那可愛的小臉,只因為那張小臉,又埋進白紗堆里了。
「如果妳不要一早到堤岸旁吹風,而是乖乖躺在床上睡覺,或許妳的精神就會好一點了。」褚拓堯低沉的男性嗓音,伴隨著熱燙的呼吸,往她的耳朵灌來。
嚇!黎芷喻倒吸了一口氣,發現那不是錯覺。
下一秒,細針插進她的手指,鮮血染上了白紗,刺痛讓黎芷喻全身一縮,咬著下唇忍住,大眼里淚花亂轉。
真的是他!
黎芷喻頻頻吸氣,埋怨地抬起頭瞪他,強自鎮定,努力想裝作若無其事,眼神卻有說不出的嬌嗔。
褚拓堯勾唇一笑,伸手過來,親昵地揉亂她的發。
「對不起。」看著她受傷的指尖,他心里有些愧疚。
沒想過要嚇她的,但看她此刻如此無助的眼神,格外惹人憐愛,還真教他舍不得呢!
突來的親昵,教黎芷喻紅了臉。
他、他們……沒那麼熟吧?
只不過,一起吃了一頓早餐,還聊了些心里的話,然後又……
只是,下一秒,她的臉更紅了。
既然連她都覺得自己跟他沒有那麼熟,那她今天早上,又怎麼會跟人家說了那麼多不曾跟別人分享過的話,還舍不得跟他說再見?!
甚至,更早之前,她還撲到人家懷里去尋求溫暖、尋求慰藉?
「早上、早上的事……我、我……」黎芷喻試著想替自己解釋,不過仍是找不到合理的詞句。
「我知道。」褚拓堯點點頭。
「你知道?!」黎芷喻自己怎麼不知道呢!
褚拓堯深邃的目光一斂,薄唇似笑非笑地傾近她的臉頰旁。
「妳只是累了。」
第二章
累了?!
她的確是累了。
只是,她的表現有那麼明顯嗎?
「妳看起來很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所以,『以後』請不要客氣,有需要的話,歡迎妳到我的懷里來。」褚拓堯語帶神秘,輕彈了一下手指,目光中閃爍著某種頑皮的笑意。